苏心怡见势不妙,赶紧又把小军往怀里搂紧,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又要作势离开。
“走?往哪儿走?”林姝玉冷笑一声,“戏还没唱完呢,主角走了怎么行?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死要活吗?真要有那个心,早就一根绳子吊死清净了,还用得着天天跑来别人家里又哭又闹?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连林美华都愣了一下,下意识想阻止妹妹,但话到嘴边,看着丈夫那副模样,又咽了回去。她心里何尝不觉得解气?
“姝玉!你太过分了!”温卫国听不下去了,再怎么理亏,他也受不了别人这样说他战友的遗孀。
“我过分?”林姝玉气得眼圈也红了,“温卫国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你!你看看她!每次来是不是都这套?哭穷、卖惨、以退为进说要走,然后你就巴巴地把东西送上!她要是真那么有骨气,第一次说走的时候就该硬气地走了,再也不登门!可她呢?次次来,次次拿得更多!这叫什么?这叫蹬鼻子上脸!这叫吃定你了!”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苏心怡:“还有你!苏心怡,你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真那么困难,部队发的抚恤金就算被婆家拿走了大部分,但每个月还有补贴吧?你自己有手有脚,不能去找点零工做?非要象个寄生虫一样扒着我姐家?非要把我姐夫的工作都快搅和黄了,你才满意?是不是非要闹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我没有……我没有……”苏心怡被骂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苍白地否认,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心里却把林姝玉恨得要死。
小军被大人们的争吵吓得哇哇大哭。
温初初抱着小虎,捂住他的耳朵,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林姝玉这话虽然难听,却句句在理,直接把苏心怡那层遮羞布给撕了下来。
她心里暗暗给林姝玉点了个赞,骂得好!这种时候,就需要林姝玉这种泼辣直爽的性格来打破那套“弱者有理”的虚伪逻辑。
但她知道,骂痛快了,但最终还得有人来收拾残局。不然真把温卫国这身军装脱下来了,这个家可就真散了,温家和林家也会直接由亲家变成仇家。
这个节骨眼上,林家姐妹骂也骂够了,周围邻居听戏也听够了,结束闹剧的台阶只能她来。
想到这里,温初初抱着小虎跑到苏心怡面前。
“咚!”
她…又跪下了……
温初初抱着小虎,噗通一声跪在了苏心怡面前,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哭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苏姐姐,你别哭了,也别走了……”温初初仰着小脸,眼圈红红地看着苏心怡,“小军上学要紧,我……我以后不吃糖了,也不做新衣服了,把我今天姝玉姐姐给我买的东西都卖掉,把钱都给小军好不好?求求你别生我哥哥嫂嫂的气了,也别让我大哥为难了……”
她这话一出,不止屋里瞬间安静了一瞬,就连听墙角的邻居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只是听说他们在街上闹过一次,风声不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也没觉得多少影响。现在亲眼所见,这大院里老婶子、小媳妇心里一下子都有了计较。
这高家媳妇可真是比那田里的水蛭还能吸血啊,这么逮着温营长一家猛吸。这温营长也是糊涂,自己媳妇、儿子、妹妹这么苦,咋就看不见呢,就看得见别人媳妇苦?
温初初这一跪,看似是在求苏心怡,实则把对方架在了火上烤。
十三岁却干瘦地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抱着更小的侄子,跪在地上说要卖掉自己的东西去帮别人——这话传出去,苏心怡以后在家属院还要不要做人了?
林姝玉最先反应过来,心疼得就要去拉温初初:“小丫!你快起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初初却固执地跪着不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含着泪,执拗地看着苏心怡:“苏姐姐,你说句话呀?这样行不行?只要你别怪我大哥大嫂,别让我大哥脱军装……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小虎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小姑姑哭了,也跟着瘪嘴要哭。
苏心怡彻底懵了。她没想到温初初又来这么一出!这死丫头片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关键时刻竟然这么狠!她这一跪,把自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她要是再坚持要走,或者再哭诉自己多可怜,那就是不识好歹,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贪。她要是顺势答应……那成什么了?她苏心怡逼得一个孩子跪地求饶还献出所有?这话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温卫国以后会怎么看她?
温卫国看着跪在地上的妹妹和儿子,再看看脸色变幻不定、明显慌了神的苏心怡,之前被眼泪和情绪蒙蔽的理智终于回笼了一丝。初初的话象一根针,戳破了他一直不愿深想的那个气球。
是啊……他帮扶了这么久,苏心怡的日子似乎并没有真正好起来,反而索求越来越多,甚至……真的影响到了他的工作和家庭。而他的家人,却在默默承受,甚至到了要妹妹下跪求情、牺牲自己的地步!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和愤怒涌上心头,既气自己糊涂,也气苏心怡……不知分寸。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硬起了心肠,上前一步,不是去扶苏心怡,而是伸手用力将温初初和小虎拉了起来,声音沉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醒:“小丫,起来!不许跪!是大哥错了,大哥对不起你们,用不着你一个小孩子来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