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一年四月二十九日,农历三月十五,星期六。
黄历上写着:宜嫁娶。
周末了,雨水回来住两天。
午后阳光通过各种果树新生的嫩叶,在何雨柱家的窗台上投下细碎光斑。
何雨柱坐在西厢房窗边的椅子上,目光却落在院角那丛刚抽芽的月季上。
何雨水坐在左边的小凳上,挨着哥哥,膝头摊开一本《边城》。
书是何雨柱的,就是上次看了一半不看的那本,那些不能给雨水看的,基本上都收起来了。
何雨梁拿着魔方,坐在哥哥的右边。
三人时不时抬头朝通往中院的月亮门张望。
没有错,三兄妹正在等看热闹。
“哥,大茂哥今天真结婚?”她合上书,声音压得低低的。
何雨柱瞥了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都要去接新娘子了。”
雨水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后院隐约传来桌椅挪动的声响,还有许大茂刻意提高的说话声。
许家为这场婚事准备得很是周全,许富贵夫妇连同他们的女儿,一周前就搬出了后院。
听说电影院又分了房子。
如今后院许家的房子粉刷一新,窗上贴着红双喜字。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许大茂出现在月亮门前。
他穿着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胸前别着绸缎红花,头发梳得整齐光亮,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身后跟着三个轧钢厂宣传科的年轻同事,算是迎亲的队伍。
“柱哥!雨水妹子!雨梁!”许大茂高声招呼着,脚步不停。
“我这就去接新娘子了!院里都安排妥当,回来就开席!”
何雨柱站起身,打量着他这一身打扮,嘴角微微上扬:“挺精神。”
许大茂笑着走过来,凑近些压低声音:“娄家的姑娘,叫晓娥。往后我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
何雨柱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行吧,娄晓娥终究还是会嫁进来。
“快去快回,别眈误吉时。”何雨柱说。
迎亲的队伍步行出了胡同。
何雨水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哥,我总觉得这婚事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说不上来,”何雨水摇摇头,“就是觉得娄家小姐嫁到咱们这样的大杂院……”
何雨柱没有接话,只是轻轻说了声:“人各有命!”
雨水听了愣了一下,她听的出来,哥哥好象有其他意思。
何雨柱转身回去看正在房内休息的雪音,雪音对此并不好奇。
对了,她怀的龙凤胎!
b超?何雨柱有什么?还要什么b超。
摇篮只好重新又做了一个双人的,一个单人的,一共四个。
挑个日子拿回来了,放在东厢房。
约莫两小时后,胡同口传来鞭炮声。
何雨柱站在东跨院的月亮门内,看着迎亲队伍回来。
新娘子娄晓娥被许大茂牵着走进院子。
她穿着一件红格子的列宁装,料子比院里寻常人家穿的都要好些。
个子不高,圆脸,皮肤白淅,始终低着头,眼睛看着脚下的路。
许大茂在一旁笑着,不时和围观的人点头致意。
跟在后面的送亲队伍人数不多,看样子是娄家的亲戚。
他们的衣着举止与这个大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脸上没什么表情。
嫁妆不算张扬,但两个崭新的樟木箱子和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座钟,被小心地抬着,显出不一般的分量。
院里的邻居们低声议论着。
“瞧那箱子,是好木料……”
“毕竟是资本家出身……”
“许家这小子攀上高枝了……”
何雨柱听见了,面色如常。
他的目光在娄晓娥身上停留片刻,注意到她始终紧绷的嘴角和微微发白的指节。
他移开视线,看见许母站在后院月亮门处,满脸堆笑,眼神却不时瞟向那些嫁妆。
新人被迎进后院。
宴席摆了三桌,何大清主厨,菜色体面,有红烧肉、清蒸鱼,酒水也备得充足。
何雨柱作为许大茂的好友,被安排在主桌旁。
许大茂挨桌敬酒,一圈下来脸上已泛起红晕。
他晃到何雨柱身边坐下,用力搂住他的肩膀,酒气扑面而来:
“柱哥!我今天是真高兴!你看看你弟妹,大家闺秀!”
何雨柱轻轻挪开他的手臂,递过一杯凉白开:“喝点水,别喝那么急。”
“喝什么水!”许大茂推开杯子,凑得更近,压低声音。
“我爹妈为什么搬出去?就是给我们小两口腾地方!再说,和娄家结了亲,往后……”
何雨柱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许大茂的心思他明白,这门亲事不只是娶个媳妇,更是攀上了一条他认为能往上走的捷径。
可惜,是条死胡同。
至于为什么不劝娄家,这个跟何雨柱有什么关系?那八个字忘了?
“柱哥,”许大茂打了个酒嗝,眼神飘忽,眉毛乱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心里有数!晓娥家是那个出身不假,可如今不也……不也一样嘛!咱们不吃亏!”
何雨柱没有多说,端起酒杯跟大茂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抬眼望向新房,窗户上映出晃动的人影,新娘子始终安静地坐在里面,几乎没有声响。
“不管怎样,好好待她。”何雨柱放下酒杯。
“那当然!”许大茂拍着胸脯,“我媳妇,我能不对她好吗?”
宴席渐散,天色暗了下来。
何雨柱帮忙收拾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东跨院。
何雨水屋里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翻书的声音。
他走进正屋,林雪音正坐在灯下缝补他的衬衫,暖黄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
“回来了?”林雪音抬起头。
“恩。”何雨柱在她身旁坐下。
“雨水说新娘子看起来很文静。”林雪音放下针线。
何雨柱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慢慢喝完,才说:“是挺文静。”
院外最后的喧闹渐渐平息。
晚风穿过月亮门,带着四月夜晚的凉意。
前院后院的那些算计、那些攀附的心思,都沉入渐深的夜色里。
东跨院很安静,只偶尔传来何雨水翻书的细微声响。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老槐树的枝梢,清辉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