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双手伏地,重重磕在手背上,有些慌张地偷偷看了李聿一眼。
李聿轻咳一声,上前一步,“她胆子小,圣上就别吓唬她了。”
梁承朝这才挑眉,“平身吧。”
顾窈松了半口气,规规矩矩地回到了她的位置。
后面的大臣们说的话她几乎都没听进去,直到下朝心跳得还十分厉害。
就在她要出殿门时,一个小内监突然拦住她,“顾大人且慢,圣上有请。”
顾窈微微诧异,忐忑地跟着小内监走到御书房。
小内监领着她站在门口,“顾大人稍后,圣上正在里面与信王殿下议事。”
顾窈站得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叱骂。
梁承朝气急败坏道:“你自己看看你写的奏折,合著樊城一案,擒叛贼、救人质,种种功劳都是那顾窈的谋划,私用圣旨调兵就是你一个人决定的,李聿,你真是被这女人迷了心窍了!”
李聿坦然道:“事实如此,臣不敢有任何欺瞒。顾大人虽为女子,然而担当风骨、深谋远略远在臣之上,顾大人办差时洞察秋毫、骁勇果决,比男人有过之而……”
“停停停!”梁承朝不耐烦打断他,“你不就是想替你媳妇说两句好话,差不多的了,没有这么自卖自夸的!看在这差事做得好的份上,这次朕就当是她的功劳,退下吧!”
李聿却没有半分玩笑之色,反而郑重道:“圣上,臣没有撒谎。樊城一案是顾大人解救人质,燕将军带兵驰援,臣在这中间没起什么作用,总不能因为他们两个是女子,就断定这案子是臣的功劳,这对她们不公平。”
剩下的话顾窈便听不清了,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小内监才过来告诉她可以进去。
顾窈走到里面,端端正正跪好,还没请安,就发现梁承朝已经不在里面了。
顾窈有些懵,屁股搭在小腿上,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大太监长思那张笑眯眯的脸。
“请顾大人跪好。”
顾窈又立刻端端正正地跪直,双手伏地,头磕在膝盖上。
“兹有女官官窑,聪慧明敏,忠勇可嘉。樊城一案,卿深明大义,临危不乱,深入虎穴救良质,于险局中觅铁证;更得燕庭月将军援军相佐,内外协契,终破拐卖通敌之巨案,擒奸佞、安黎民、固社稷,功绩昭然,朝野共睹。
卿身为女子,却有丈夫之担当、经世之谋略,不避艰险、不慕虚名,以实绩破世俗之见,以忠勇显巾帼之风。为彰其功、励其志,特册封为从三品惠人,同中顺大夫,赐绯袍金带、御制玉佩,许出入内廷参议政务,食三品俸禄。
望卿恪尽职守,再接再厉,持正不阿,勤修厥德,为朝堂辅弼、为万民表率,不负朕之倚重、不负国之厚望。
钦哉!”
顾窈还没反应过来,长思温柔声音已经从头顶传来,“顾大人接旨吧。”
“谢……谢圣上隆恩,臣铭感五内,必,必定恪守本职,殚精竭虑,不负陛下重托!”
长思弯了弯眼,吩咐两个小宫女将顾窈搀起来,连带着圣旨一起送出宫去。
直到上了李聿的马车,她还有些飘飘然,“我,我升官啦,我居然升官啦!”
李聿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恭喜顾大人。”
顾窈抱着圣旨看了又看,恨不得将‘从三品惠人’这几个字看穿。
“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我……我还替圣上欠了一屁股的债……是不是因为你给圣上写的那封奏折,所以才……”
李聿挑眉,“你擒住李颉,顺藤摸瓜找到真相,跟南瀛人谈判,不费一兵一卒救下了那些女子,这些功劳还不够?那本奏章我本来就是如实相告,圣上自有决断,岂会因为我几句话,就给你升官,你也太瞧得起你官人了。”
顾窈这才放心地笑了,小猫儿一样在他身边蹭蹭,谄媚道:“主要是夫君你教导有方……那其他人呢?”
“怎么?还想让我替你去给燕庭月讨赏?”
顾窈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李聿正色道:“她的功劳在你之上,自然也有封赏,还有张砚归,这一次参与的官员我一个不落地都报上去了。”
他说罢,忽然似笑非笑地瞥了顾窈一眼,“哦对了,还有和你一起擒拿李颉,出生入死的裴元,裴将军!”
顾窈的笑容僵在脸上,樊城的事都结束多长时间了,这怎么还翻旧帐呢!
她嘟囔道:“我和裴元清清白白,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聿点头,意味深长道:“我自然知道,娘子第一次逃跑,就是裴将军倾力相助,第二逃跑,哪都没去,单单去了裴将军所在的青城,真是好巧啊!”
“你别无理取闹,”顾窈气地捶他,“我在青城根本就没告诉裴元,我要真是去找他的,他能不知道?”
李聿抓住她的手腕,没忍住低吼道:“你不让裴元知道,是不想联系裴元,还是怕我通过裴元这条线,顺藤摸瓜找到你?”
顾窈反驳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一直到马车回到信王府,都没再说半句话。
李聿拉住要落车的她,放软语气道:“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是因为她不占理,裴元的事情她确实清清白白,可逃跑的事终究是她自作主张。
顾窈想了想,决定先发制人,“你吼我。”
“不是,我没……”
话音未落,顾窈已经跳下了马车,一路冲回卧房。
李聿追进来,站在帷幔前解释:“我知道,过去的事不该翻旧帐,是我太小气,我以后不提了……窈窈?”
里面半晌没有答话,李聿只好强行掀开了那层帷幔。
顾窈躺在大床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件轻如蝉翼的薄衫。
月光下影影绰绰,勾人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