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开门时激起一阵冷风,吹在顾窈脸上。
方才消下去的酒意又涌起三分,顾窈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若是老夫人能就此善罢甘休便好,若是不能……她虽然她自认为有能力自保,却不想在李聿不在的时候跟她发生冲突。
她起身,去外间将疯玩的两个小团子一手一个抱起来,“好啦,今日就到这里,该睡觉了,明日栗宝儿姐姐又不走,你们两个明天早早起来继续玩。”
顾窈看着他们两个都困得眼睛发直了,还要强撑着眼皮继续玩,不由失笑。
她叫人打了水,给两个小团子洗干净后放在床上,自己躺在最外侧,给她们两个讲故事。
故事才开了头,两个小团子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顾窈笑着给她们两个盖上了被子,也跟着陷入了梦乡。
天还没亮,吴莹便开口告辞,“昨夜贪杯,给大人添麻烦了,我这就带着栗宝儿回去了。”
顾窈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何必这么急,天还没亮呢,小栗宝都没睡醒呢。”
吴莹心里清楚,她现在的名声不会太好,这个世道,男人打女人传出去不过茶余饭后的笑话,但是女人违抗夫婿,还将夫婿告官,这才真的大逆不道。
她为了女儿别无选择,可顾大人已经帮了她许多,不能再继续连累顾大人了。
她借口道:“家里还有很多地方没完善,栗宝儿这两日都玩疯了,也该收收心了,我也想着给她找个女学上。”
她这样讲,顾窈也不好再说什么,用毯子裹住栗宝儿抱给她,又叫人套了马车送她们母女平安回去。
一切都做完后,才抱着顾狗蛋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睁眼,知遥便送来了李聿的信。
顾窈瞬间精神了,坐直身子看了起来。
李聿没有食言,他离开了三天,就写了三封信,大约是到了第一个驿站,所以将这三封信一起给寄了回来。
男人的字迹苍劲有力,三封信都写得满满的,絮絮叨叨的,活像是流水账,没有一句说了他的思念,却又像是句句都说了。
顾窈单手抱起顾狗蛋,一字一句地给他念着。
“爹爹再有两日就该到了呢,他说那边蝗灾闹得厉害,越往南下走,那蝗虫就越大,足有手指头那么大,好吓人的。”
顾狗蛋十分配合地做出大吃一惊的模样。
顾窈笑着与他玩闹,却忍不住忧心不已,这个节气闹蝗虫本就反常,这虫子生得又如此怪异。
这一趟差事实在叫人捏把汗。
她思来想去,还是给李聿去了一封信,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又给陆慎也写了一封,陆慎如今已经不是他手下的侍卫,而是军中独当一面的都督了,且就在南方练兵,说不准哪一天就能帮上李聿的忙。
用了早膳,老夫人便叫了孙妈妈来接顾狗蛋,老夫人和她虽然素有矛盾,但是她对孙儿的疼爱却不是假的。
顾窈叫了知遥和青云,一起到老夫人那里去,然后便去宫里处理宫务了。
如此忙碌了半月,顾窈得了闲,便立刻去接顾狗蛋。
天色将晚,她刚迈进老夫人的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
顾窈脚步微微一顿,对孙妈妈道:“不知道婆母这里有客人,倒是我失礼了。”
孙妈妈忙解释道:“是老夫人娘家的亲戚,老夫人的娘家离得远,难得过来一趟,老夫人正高兴得紧呢,让奴婢同姑娘说一声,想留小世子在这里在这里住一夜,明日一早就把人给您送回去。”
顾窈站在门口,依稀可以看见几个妇人围在一起,小狗蛋站在中心,一会背诗,一会扎马步的,逗得这些贵妇笑得花枝乱颤。
她在门口站了会,终究是没有进去,“我一会叫人把狗蛋的小被子送来,不盖这个他睡不着。”
孙妈妈一张脸堆成了菊花,“多谢姑娘体谅,老夫人知道了一定高兴。”
顾窈摆摆手,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孙妈妈送走了她,便进去向老夫人复命。
老夫人头也不抬地逗弄着小孙子,冷冷道:“走了?”
孙妈妈屈膝道:“奴婢只说老夫人想留世子在这里住一晚上,那头也没说什么,就直接走了。”
老夫人把孙儿交给下人,这才抬起头,“她还算识趣。”
她身边坐着的妇人冷哼一声,“依我看都是妹妹你太过宽厚了,做婆母的,别说留孙儿在家里过夜,就是把孙儿养在自己膝下,又是什么大事?再说你这儿媳,听说婆母屋子里有客人,不说进来侍奉吧,请个安也没有,简直太不像话了!”
老夫人没接她的话,而是摆摆手,示意下人将顾狗蛋先带出去。
她身边妇人嗔她大惊小怪,“孩子还这么点,又听不懂,你怕什么?”
老夫人叹气,“这你可就说错了,这小狗蛋和他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那儿子你还不知道,心眼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妇人闻言不住地皱眉,“听听,听听,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出身,给孩子气的这叫什么名,简直是糟践人!”
老夫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谁说不是呢,可恨我那儿子偏偏是个猪油蒙了心的,什么都由着她,我是半句话都插不上嘴。”
那妇人做出一脸关切的模样,“这孩子若是让那小门小户的东西养大,可真是糟践了这孩子一辈子,你这做祖母的也忍心吗?”
这句话正戳中了老夫人的软肋,她闻言也是一脸愁容。
那妇人见状忙添油加醋地劝道:“妹妹,这可是李家的嫡子长孙,万不能有一点闪失!你那儿媳入门也有些日子了,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恕我直言,衡之的性子,是断断不会纳妾养小的,这小子十有八九就是你们李家唯一的子嗣了!”
“若你不能早日下决断,把这孩子养在你膝下,来日叫这个小门户的女人养成了个膏粱纨袴,到时候李家的旁支,江家一族,可都盯着你们王府的这块肥肉呢!”
老夫人浑身一凛,瞬间满面愁容,“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可是我那儿子怎么肯,他如今只是出去办差,早晚是要回来的!”
那妇人立刻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还不好办,那顾氏娘家无仪仗,这孩子如今尚未进李家族谱,只要不将她记在那顾氏名下,依照族规,她哪有资格抚养这孩子?”
老夫人神色一动,“你是说……”
那妇人立刻不悦道:“妹妹莫不是忘了,你原本可是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