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铉是文官,心里面还有朝廷那份圣旨。
盛镛是武将,下意识的便喊了一嗓子:“放箭!”
朱棣的反应更快,战马刚刚倒在地上,他便扑过去将马屁股上的盾牌操了起来。
盾牌顶在脑袋上,没了命的往回跑。
“哚”“哚”“哚”……
几枝箭矢几乎同时钉在盾牌上,与此同时令人牙酸的“嘎啦啦”声音直响,眼瞅着吊桥便被一寸一寸的抬高。
朱棣也是拼了老命,匆匆忙忙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吊桥尽头,一个翻身滚出了吊桥。
张钰和朱能看到城头果然有埋伏,纷纷打马向前冲杀。
待到一箭之地的时候,张钰摘弓搭箭,手中鸣镝“嗖”的一声射上了城头。
城下上万骑兵,同样摘弓搭箭。上万枚箭矢,如同黑云一样飞向城头,连阳光都被暂时遮蔽。
云烁脑袋一缩蹲在了箭楼里面!
一枚箭矢从射击孔射进来,擦着云烁的脑袋射到了外面一个民夫的腿上。
外面惨叫声迭起,民夫们像是炸了营的蚂蚁到处乱窜。
惨叫声、喝骂声、怒吼声响成了一团。
云烁缩在墙脚里面,这个角度无论怎么射箭都射不到他。
一个黑影窜了进来,躲进了另外一侧的墙角,是曹保长!
“你没事儿吧。”曹保长心悸的问道。
“没……没事儿!”云烁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完蛋了,这一次燕王动了真怒。若是破了成,还不得屠城?”
两人说话的时候,又一支箭矢从射孔飞了进来,射进了一个刚想跑进箭楼躲避民夫的肚子。
那民夫捂着箭矢躺在地上满地打滚的惨叫,声音很瘆人。
张钰和朱能纵马上前,一个拿着盾牌帮着朱棣遮蔽箭矢,另外一个一拉朱棣,将朱棣拉到马上,一人双马快速退回到了本阵之中。
“铁铉、盛镛,你们两个匹夫,给孤王等着。”城下传来朱棣愤怒的咆哮。
“兵者,诡道也!燕王殿下,你也不会次次侥幸。”铁铉早就被军卒们拽了回去,不然非得被箭矢射成刺猬不可。
“哼!”朱棣重重的“哼”了一声,上了一匹无人的战马驰回营垒。
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军卒们受过训练,知道这时候应该怎样躲避箭矢。受伤的基本上都是民夫!
有人大腿上中箭,有人肚子上中箭。还有人脑袋被射了个对穿,这个不用救了,直接抬下去装棺材就好。
云烁跟着曹保长,不断用担架把人抬下去送到郎中那里治疗。
军中的郎中,像屠夫多过像医官。
小刀子对着中箭的地方狠命的拉两刀,把伤口扩大之后取出箭矢,然后用一把草木灰或者石灰捂住伤口。
这让云烁联想起老萧拿着小刀杀羊的模样!
还有的箭矢扎得太深,郎中干脆用力将箭矢捅过去,然后剪断箭杆把箭杆和箭头从伤口里面抽出来。
伤兵营里面“爹”一声“娘”一声的乱叫,是不是有瘆人的惨叫声发出来。
云烁知道,这时候还不是最惨的。过几天,天气逐渐热起来。以这样的医疗条件,伤口感染是一定的。
这几百个受伤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能够躲过感染、破伤风。
云烁都不敢想,到了那时候这里会是个什么模样。
还好,燕军并没有因为燕王的愤怒而攻城。
只是朱棣回营之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营垒前面就多了百十颗人头。
俞翔的人头堆在最上面,表情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一个被剥得精光的八九岁男孩儿被绑在架子上,跟刚刚城头上的铁铉一个模样。
光着膀子穿着裨裤的屠夫拿着刀走了上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活剥人皮。
那男孩儿的叫声,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云烁看了一眼,便再没有勇气看下去。
“盛乡……!”城头上,盛镛的声音在咆哮,那声音里面充满了悲愤。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副完整的人皮被扒了下来。头发、鼻子、眼睛都在。
那叫盛乡的男孩儿居然还没有死,屠夫不时拿着刀子,在他的身上剁下一两块肉,或者一两个零件。
隔一会儿,还会给他喂一些汤药什么的。云烁不认为,那些汤药是麻药。
估计是让盛乡保持清醒和体力,以便能够多惨叫两嗓子。
战场就是个残忍的地方,他会将人的恶与兽性无限放大。最后,谁也分不清楚哪个是人哪个是禽兽。
受刑的人往往非常后悔,他妈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太阳落山了,最后一丝天光消失的时候,盛乡仍旧隔一会儿嚎一两嗓子,证明他仍旧活着。
衙门的差役抬着大筐的铜钱和饼子等在城墙下面,每下来一个人就给发个饼子,外加二十枚铜哥儿。
铁铉忽悠了朱棣,现在就不能忽悠济南百姓。若是两边都得罪了,他的麻烦就大了。
云烁拿起了饼子,把铜钱塞给了曹保长,拎着跟棒子回到了家里面。
屋子里弥漫着炖鱼的香味儿,老萧看到云烁进来:“回来了!
今天运气好,去湖里面捉了两条鱼。没想到,这湖里面的鲤鱼这么大个。
知道你爱吃米饭,特地给你焖了米饭。”
老萧不太会炖鱼,好好的鲤鱼炖得一股土腥味儿。云烁用鱼汤浇了饭,默默放在门口那只流浪猫跟前。
“咋了嘛!”老萧有些奇怪的看着云烁。
“这事情整麻烦了,今天府尊大人设计燕王,结果被燕王给识破了。
燕王一气之下,砍了一百多颗脑袋挂出来,还当着大家伙的面剥了一个孩子的皮,活剥的!”
老萧眼睛瞪得比同龄还要大:“啥?活剥人皮?”
“明天轮到你上城墙,你记得。若是真打起来,你一定要蹲在箭垜的墙角里面。
我不想你受伤,更加不想你死。”
云烁又盛了一碗饭,随便浇了一勺鱼汤西里呼噜的吃,根本没吃出味道来。
老萧看着云烁,然后围着云烁转圈儿,双手不停的搓:“那个……那个……那个那啥,明天你能不能替俺去?”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