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股雄浑的、震耳欲聋的轰鸣,从窑炉深处传来,瞬间席卷了整个车间!
轰——!
钢铁巨兽,苏醒了!
那声音穿透耳膜,震动着每一个人的胸腔。
刘师傅浑身一颤,两行滚烫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从他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汹涌滑落。
他身后的老工人们,一个个红了眼框,有的摘下帽子,捂住了脸,肩膀在剧烈地耸动。
这不是噪音。
这是他们失落了半生的,最动听的交响乐。
张援朝回头,看着这群哭得象孩子一样的老人,心头巨震。
他终于明白,刘师傅说的“窑是活的”,是什么意思。
玻璃液,如同金色的岩浆,从出料口缓缓流出。
在张援-朝的精确控制和刘师傅的精湛工艺配合下,第一批模具被送上载送带。
冲压,成型,退火。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在传送带的尽头,稳稳地停了下来。
在灯光下,它折射出完美无瑕的光。
刘师傅颤斗着走上前,他那双修复了整座工厂的、布满油污和伤痕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了那只崭新的瓶子。
刘师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距离那只晶莹的瓶子只有几厘米。
那双改造了整座窑炉、刻满岁月与汗水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微微颤斗。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总。”张援朝的声音将众人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李子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人群后面。
他走上前,没有去看控制台上的数据,也没有看那流淌的金色玻璃液,他的视线,和刘师傅一样,完全被传送带尽头的那只瓶子吸引。
它静静地立着,瓶身在车间灯光的照射下,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晕。通透,纯粹,没有任何杂质。瓶壁上,根据李悦设计稿复刻的浮雕花纹,每一根线条都清淅利落,带着一种机械无法达到的灵动感。
这已经超越了工业品的范畴。
更象是一件艺术品。
“刘师傅,辛苦了。”李子明轻声说。
刘师傅缓缓收回手,转过身,看着李子明。老人家的眼框依旧通红,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音节,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子明拿起那只瓶子,入手温润,质感厚重。他对着光,仔细观察。
瓶身内部光滑如镜,折射的光线没有一丝扭曲。
“它好象在呼吸。”李子明喃喃自语。
张援朝在一旁解释:“李总,这是因为材料的微观结构和烧结温度的精确控制,让玻璃的透光率和致密度达到了一个理论上的峰值。光线在内部发生了极细微的全反射,所以看起来会有这种‘呼吸感’。”
“巅峰。”李子明吐出两个字。
“什么?”张援朝没听清。
“它的名字。”李子明举起瓶子,向所有人宣告,“就叫‘巅峰一号’。”
巅峰一号。
一个霸气,又无比贴切的名字。
首批换装“巅峰一号”瓶的峰牌汽水,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铺满了滨海市的大街小巷。
没有盛大的发布会,没有铺天盖地的gg。
但改变,却在每一个终端销售点,真实地发生着。
“老板,给我来瓶峰牌。”
“嘿,换新包装了?这瓶子……感觉不一样啊。”
一个年轻人拿起汽水,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阳光看了看。
“我靠,这瓶子也太好看了吧!跟个水晶瓶似的。”
旁边的同伴也拿起一瓶:“真的假的……卧槽,还真是!这浮雕,这手感,比我女朋友的香水瓶都高级!”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
起初,人们是冲着峰牌的口味来的。
渐渐地,很多人买峰牌,只是为了那个瓶子。
有人喝完汽水,把瓶子洗干净,拿回家插花。
有人把瓶子摆在书桌上,当成装饰品。
“会呼吸的玻璃瓶”,这个概念从车间里的一个形容,变成了消费者口中的一个传奇。
峰牌汽水,在几乎没有提升宣传预算的情况下,售价悄然上调了两毛钱。
销量不仅没有下滑,反而逆势暴涨了百分之三十。
品牌形象,在无形中完成了一次巨大的跃升。
同一时间,卫斯理的办公室。
气氛压抑得可怕。
他的助理,正战战兢兢地将一份销售报告和一瓶峰牌汽水,放在那张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
“这就是你说的,他们的垂死挣扎?”
卫斯理没有发怒,他的语调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任何咆哮都让人恐惧。
助理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卫总,我们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建了玻璃厂……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造出了这种东西。”
卫斯理终于将视线从报告上移开,落在了那只“巅峰一号”上。
第一眼,不屑。
第二眼,凝重。
他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只瓶子。
冰凉的触感,厚重的质感,从指尖传来。
他举起瓶子,对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灯光穿透瓶身,没有丝毫的黯淡和扭曲,反而折射出璀灿的光芒,瓶壁上的浮雕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他手腕的转动而流光溢彩。
卫斯理的动作僵住了。
他也是做饮料的,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种绝对的、碾压性的实力。
他之前用来卡住峰牌脖子的所有手段,封锁供应商,买断产能……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人家不跟你玩了。
人家直接掀了桌子,自己造了个更豪华的宴会厅。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卫斯理失声低吼,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瓶子的工艺水准,已经完全达到了国际顶级奢侈品包装的水平。别说滨海,就是全国,能做出来的也屈指可数,而且成本高到离谱。
李子明怎么可能做到?
他那间破厂,凭什么?
震惊,愤怒,屈辱,最后都化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块突然出现的钻石上,对方毫发无伤,自己的拳头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