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如果我们现在停产,会怎么样?”
林建国一愣,还是答道:“市场份额被卫斯理和华糖迅速瓜分,经销商倒戈,品牌声誉一落千丈,工人失业……我们奋斗二十年的成果,一朝清零。”
“那如果我们继续生产呢?”李子明又问。
“按现在的成本,我们会被活活拖死,最多一个月,就得申请破产清算。”林建国的答案很残酷。
“所以,”李子明一字一句地说道,“横竖都是死,对不对?”
林建国哑口无言。
李子明环视一周,看着他最信任的这几位战友。
“卫斯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花比我们多几倍的钱买断原料,他就不亏吗?他亏!但他亏得起!因为他背后是庞大的国际资本。”
“他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在资本面前,我们辛辛苦苦创建的品牌、市场、渠道,就是一层纸,一捅就破。”
“这次是糖,是水果。下次呢?是瓶子?是纸箱?只要我们的命脉攥在别人手里,我们就永远是个待宰的羔羊!”
“这一关,我们靠北大荒的陈老哥,或许能勉强过去。那下一关呢?我们还能指望谁?”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象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办公室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以,你想用赌博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林建国还是无法接受,“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压上去?”
“这不是赌博!”
李子明的声量陡然拔高,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这是战争!是企业的生死之战!打仗,就不能只算财务报表上的数字游戏!”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别人用钱给我们建了一座牢笼,我们就只能在笼子里等死吗?”
“不!”
“我要打出去!我要建我们自己的壁垒,我们自己的护城河!我要让峰牌的根,深深扎进中国的土地里!从田间地头,到工厂车间,再到千家万户的餐桌上,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姓李!”
“这条路,九死一生。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整个办公室,被他话语中那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和气魄彻底震慑。
赵大刚和张援朝的血液,一点点被点燃。
他们看着李子明,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带着他们白手起家,敢想敢干的年轻人。
许久。
李子明拿起董事长印章,在一份空白的董事会决议上,重重盖了下去。
“我以峰牌集团董事长及最大股东的身份,宣布,‘固本计划’即刻激活!”
他将决议推到众人面前。
“赵大刚,你带人去广西、云南,给我找合适的糖厂,可以谈收购,也可以自己选址新建!”
“是!”赵大刚挺直了胸膛。
“张援朝,你立刻去挖人,把国内最顶尖的食品化学专家给我请来,钱不是问题!”
“收到!”张援朝的眼睛也亮了。
最后,李子明的目光落在了脸色铁青,浑身僵硬的林建国身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子明把最难,也最关键的任务,交给了这个从一开始就激烈反对他的人。
“建国。”
他的称呼又变回了亲切的“建国”。
“去跟银行谈吧。”
“把我们所有的工厂、土地、设备,包括我住的房子,你的房子,所有能抵押的东西,全部抵押出去。”
“告诉他们,我要贷款。能贷多少,就贷多少。”
林建国僵在原地,那张印着“董事长李子明”的红色印章,象一块烙铁,烫得他浑身发颤。抵押一切,去跟银行谈。这六个字,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不是商业,这是疯子的豪赌。
他看着李子明,这个他追随了半辈子的男人,此刻的形象无比陌生。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又重重关上。赵大刚和张援朝已经领命而去,空气中还残留着他们被点燃的激情。只剩下李子明和林建国,一个平静如渊,一个几近崩溃。
“子明……”林建国开口,嗓子干得冒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银行不批呢?他们不是傻子,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个无底洞!”
“他们会批的。”李子明走到窗边,看着楼落车水马龙。
“凭什么!”林建国终于失控,低吼起来,“就凭你一腔热血?就凭你画的这个大饼?银行看的是报表,是现金流!我们什么都没有!”
李子明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他看了一眼号码,接了起来,开了免提。
一个圆滑而谨慎的男声传了出来:“李董啊,我是建设银行的王行长。冒昧打扰,就是想问一下,关于贵公司下一季度的还款计划……”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无比清淅。
这是在催债,也是在试探。
林建国的身体晃了一下,面如死灰。
完了。
连银行都嗅到了血腥味,开始收紧绳索了。这还怎么贷?人家不抽贷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李子明却很平静:“王行长,还款计划不变。另外,我正准备让我们的林总去找你谈一笔新的贷款。”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新的……贷款?”王行长的声线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带上了一丝警剔,“李董,您是在开玩笑吧?根据我们风控部门的评估,峰牌现在的负债率已经……”
“我知道。”李子明打断他,“所以我准备把峰牌所有资产,包括我个人的全部身家,都抵押给你们。”
王行长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吸气声。
“李董,您这是……要破釜沉舟啊。”他的用词客气,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已经通过了听筒。
“这不是破釜沉舟,是开疆拓土。”
“恕我直言,在商言商。这笔贷款的风险太高,我个人很难……”
“嘟嘟嘟……”
李子明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建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李子明把手机扔在桌上,看着他:“现在信了?”
林建国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