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段呼吸声,进行了声纹分解和情绪压力分析。”
他指着屏幕上出现的一张分析图表。
“在这一刻,周静思的呼吸频率,比她正常说话时,加快了百分之八。她的心率,通过喉部的微弱共振分析,预估也出现了瞬间的提升。”
“水母”抬起头,看向霍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这是一种典型的,‘达成预期’后的生理反应。就象一个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踩进了自己布置好的陷阱时,那一瞬间,抑制不住的兴奋。”
“她不是在共情苏悦的痛苦。”
“她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水母”的话,象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客厅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欣赏自己的杰作?
魏征只觉得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想象着那个画面:苏悦在沙发上痛苦地“哭泣”,而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周静思,却在内心深处,因为一个生命的即将凋零,而感到兴奋和满足。
这已经不是人了,这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这个变态!”魏征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就凭这个,我们就能……”
“不能。”霍骁冷静地打断了他,“这甚至不能作为辅助证据。法庭不会采纳一个通过‘喉部微弱共振’预估出来的心率变化。这只能告诉我们一件事。”
他看向“水母”的计算机屏幕,那双黑色的眼眸里,闪铄着思索的光芒。
“周静思,不是一个纯粹的,为了理念而犯罪的疯子。”
“什么意思?”苏悦不解地问。
“一个真正的理念型罪犯,在看到自己的理念即将实现时,他的内心应该是平静的,甚至是神圣的。他会认为自己是在执行一种‘天命’,是在‘普度众生’。”霍骁解释道。
“但周静思的反应,是‘兴奋’。这是一种更原始的,更接近于‘捕食者’的情绪。她享受的,是操控和毁灭本身带来的快感。”
霍骁顿了顿,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推论。
“或者说,她的兴奋,不仅仅是因为‘作品’即将完成。更象是一个……完成了上级交办的任务后,期待得到奖赏的下属。”
下属?
这个词,让魏征和苏悦都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周静思,她不是‘幽灵’本人?她也只是个棋子?”魏征的声音都变了调。
“很有可能。”霍骁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幽灵’在哲学论坛上表现出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构建理论的‘思想家’。而周静思,更象是一个技术精湛的‘执行者’。”
“一个负责提供理论和挑选目标,一个负责动手实施精神摧毁。她们……或者他们,是一个犯罪团伙。”
这个推论,让整个案件的性质,瞬间升级。
他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孤狼式的罪犯,而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高智商犯罪集团。
“操……”魏征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连周静思都还没搞定,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她上级?”
“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霍骁的眼中,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燃起了更盛的斗志。
“只要是组织,就一定有沟通。只要有沟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转向“水母”,下达了新的指令。
“从现在开始,你的首要任务,不是分析录音,而是监控周静思。”
“水母”的眼睛亮了:“要到什么程度?”
“最高级别。”霍骁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要她全部的在线活动。她的手机,她的计算机,她的社交账户,她家里的智能设备……所有能连接网络的东西,我都要在你的屏幕上,看到它们的一举一动。”
“这……技术上难度很大,而且是最高级别的违法行为。”“水母”的表情有些尤豫。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霍骁的声音很轻,但分量却极重。
“水母”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给我十二个小时。”
接着,霍骁又看向魏征。
“你,负责线下。”
“我?”魏征指了指自己,“我被停职了,怎么……”
“正因为你被停职了,你才有时间。”霍骁打断他,“我不需要你靠近,不需要你跟踪。我只需要你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去查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静思心理咨询中心,那栋楼的产权,以及它最近五年的所有装修记录。”霍骁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间布满陷阱的咨询室。
“尤其是,查清楚那间咨询室的墙体,地板,和天花板,在装修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隔音’处理,或者……安装过什么不该有的‘设备’。”
魏征的眼睛猛地一亮。
对啊!次声波设备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定是在装修的时候,就被预埋进去了!只要找到施工方,找到图纸,那就是铁证!
“我马上去办!”魏征一扫之前的颓丧,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任务分配完毕,霍骁最后看向苏悦。
“而你,任务最重。”
他指着那张“作业”便签。
“你要写出一份完美的‘答卷’。一份让周静思,和她背后的人,都无可挑剔的‘思想汇报’。”
“你要让他们相信,你已经彻底否定了自己,正在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们的‘终极指引’。”
霍骁的眼神,深邃而锐利。
“苏悦,你将是我们伸进敌人心脏的探针。你的这份‘作业’,就是我们敲开‘幽灵’大门的投名状。”
苏悦看着霍骁,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一场针对“幽灵”组织的天罗地网,在所有官方渠道之外,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张网,最先捕捉到的,会是一条来自海外的,幽灵般的信号。
十二个小时后,天刚蒙蒙亮。
“水母”通红着眼睛,冲出了他的工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