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你这个样子怎么守,想说你应该立刻回医院。
但他最后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
第二天,夜。
三号码头的空气里,弥漫着海水、鱼腥和柴油混合的咸湿味道。巨大的起重机像钢铁巨人一样在远处沉睡,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单调声响。
b13号仓库的阴影里,霍骁靠在一个集装箱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伤口的疼痛和药物戒断带来的幻觉,正一波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但他整个人却像一块被冻结的岩石,纹丝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一阵引擎的低吼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码头的死寂。
一辆没有开车灯的厢式货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b13号仓库前的空地。
车门打开,四个穿着黑色工作服的男人跳了下来。他们警惕地环顾四周,其中一人拿出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几个监控探头。
确认安全后,他们拉开货车后厢门,开始往外搬运一个个沉重的黑色行李包。
耳机里传来队员压抑的询问:“霍队,动手吗?”
“等。
霍骁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那些人将行李包搬到渔港泊位旁,一艘不起眼的破旧渔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船上跳下两个人,和他们一起,将那些黑色的包一个个搬上甲板。
“魏征,到你了。”霍骁对着通讯器,平静地发出指令。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的黑暗海面上,数道雪亮的探照灯光束猛地亮起,像利剑一般劈开夜幕,死死锁定了那艘渔船!
刺耳的警笛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警察!不许动!”
埋伏在各个角落的特警队员一拥而上。
那几个毒贩彻底懵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警察会从海上和陆地同时出现。
短暂的慌乱后,船上的一个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嘶吼,他不是选择投降,而是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冲向船舷,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那人消失在漆黑冰冷的海水里。
“人跳海了!二号艇追!”魏征的咆哮声在通讯频道里炸响。
码头上的毒贩很快被全部制服,死死按在地上。
霍骁没有去看那些人,他走到泊位边缘,看着海面上追逐的光点,眉头却没有松开。
跳海的那个,应该就是刀哥。
或者说,是新的“刀哥”。
“霍队!船上有情况!”一名特警的喊声传来。
霍骁转身走上渔船的甲板。
甲板上散落着几个被划开的行李包,露出里面包裹严实的白色粉末。
那名特警指着船尾一个低矮的船舱。
“里面有声音。”
那是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小动物在抓挠木板的声音。
霍骁走过去,示意两名特警跟上。
他一脚踹在老旧的木门上。
“砰!”
门板向内倒去。
船舱里一股混杂着尿骚和霉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借着手电的光,霍骁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两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被手脚捆绑,背靠背地扔在肮脏的船舱角落。他们的嘴被宽大的胶带封得严严实实,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
看到光亮和穿着警服的人,两个孩子僵住了,随即爆发出剧烈的、无声的挣扎。
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是三天前,在市区公园失踪的两个孩子。
市局的灯光亮如白昼。
被解救出来的两个孩子已经被父母接走,审讯室里,几个被捕的毒贩垂头丧气,对所有问题都用“不知道”来回答。
魏征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烟味。
他把一份审讯记录狠狠拍在桌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都跳了起来。
“妈的!一问三不知!这帮杂碎嘴巴比蚌壳还硬!”
霍骁靠在沙发上,左臂的伤口重新包扎过,但脸色比墙壁还要白。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码头的行动,抓了人,缴了货,救了孩子,看似是一场大胜。
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真正的核心,那个新的“刀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跳海逃了。
海警搜了一夜,只在下游五公里处找到了几片被撕碎的衣服布料。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磐石会这条线,又他妈断了!”魏征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从李泽瑞到刀哥,抓到的全都是能随时丢弃的棋子!这个组织的核心到底藏在哪里!”
霍骁终于动了动,他撑着沙发扶手,想要站起来,但身体的虚弱让他晃了一下。
“别急。”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透着疲惫,“他们比我们更急。”
“什么意思?”魏征停下脚步。
“毒品被缴,孩子被救,交易链断了。对于磐石会这台精密的机器来说,这是严重的故障。他们必须立刻修复,或者清除故障点。”
清除故障点。
这五个字让魏征心里猛地一沉。
他想到了李泽瑞。
那个在审讯室里彻底崩溃的男人,是目前为止,唯一接触过“磐石会”核心业务的活口。
就在这时,魏征的手机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话,魏征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他拿着手机,久久没有动弹,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了?”霍骁问。
魏征缓缓放下手机,他的动作很慢,很僵硬。
“李泽瑞,”他干涩地吐出三个字,“死了。”
半小时后,瑞丰集团董事长李泽瑞的私人别墅。
昂贵的波斯地毯,典雅的欧式家具,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空气中还残留着高级雪茄和红酒的醇香。
一切都维持着主人在世时的体面和奢华。
除了客厅中央的那个人。
李泽瑞穿着真丝睡袍,安静地靠在单人沙发里,头微微歪向一侧,仿佛只是在打盹。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高脚杯,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几名技术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