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魏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他问的不是天平,不是卷宗。
他问的是罗毅。
霍骁是怎么知道,用那几句话,就能把一个心思缜密、智商超群的变态杀手,逼到亲手缴械投降的境地?
“很简单。”
霍骁转过身,没有去看那些震惊的脸孔,也没有去看那个得救的何卫东。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堆被他踩碎的卫星电话残骸上。
“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会沉醉于自己的作品,而不是观众的掌声。”
“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表演’上,用在了设计我的反应,设计警方的反应,设计舆论的反应。”
“这说明,作品本身是什么,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能看懂他表演的‘知音’,然后用这个知音的失败,来完成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对那个‘9号’邻居的拙劣复仇。”
霍骁捡起一块电话碎片。
“所以,我不需要拆解他的作品。”
“我只需要告诉他——”
“你的表演,我看懂了。”
“而且,烂透了。
“”
魏征沉默了。
他身后的所有战术队员,也都沉默了。
杀人诛心。
他们今天,亲眼见证了这四个字的终极形态。
“好了,去救人吧。”霍骁将碎片扔在地上,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刚刚完成的,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案情分析。
“是!医疗组!快!”
魏征如梦初醒,立刻大声下令。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静止的死亡装置,开始解救早已吓得失神的何卫东教授。
整个301室,从一个审判的舞台,变回了一个救援现场。
只有霍骁,还站在原地。
他没有参与救援,也没有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卷宗碎屑。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个被他一脚踩碎的卫星电话上。
不,准确说,是卫星电话旁边的那个讲台。
罗毅的心理已经被彻底摧毁,但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精神崩溃而消失的。
比如,习惯。
一个寄生在别人影子里的人,会下意识地模仿“本体”的一切。
林正宏的档案里,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他有在讲台暗格里存放备用钥匙的习惯。
霍骁缓步走到讲台边,手指在光滑的木质台面下轻轻划过。
果然,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卡扣。
轻轻一按。
“咔哒。”
讲台侧面,一个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没有钥匙。
只有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
霍骁打开它。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钥匙。
一枚非常古老的,已经氧化发黑的银质钥匙。
它不是用来开门的。
它的顶部,是一个小小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圆形徽记。
魏征处理完现场,正准备过来跟霍骁报告,一眼就看到了霍骁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霍骁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枚钥匙,放在了魏征的掌心。
魏征低头看去。
当他看清钥匙顶部那个徽记的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个山与盾的图案,古朴而神秘。
保管者之印。
神恩济世会。
魏征猛地抬头,看向霍骁,满脸都是无法置信。
这个印记,和霍骁之前在林正宏失踪案卷宗照片里,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罗毅”魏征的声音在发抖,“他也是‘保管者’?”
“不。”
霍骁摇了摇头,拿过那把钥匙,翻到了背面。
在钥匙的背面,刻着一个数字。
“7”。
“他不是保管者。”霍骁的结论,让魏征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他是木棉路7号。”
“这把钥匙,不是他的。”
“是林正宏的。”
医疗兵冲了上去,剪刀利落地剪开何卫东教授身上固定的绑带。教授的身体一软,被两边的警员稳稳架住,他的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在被抬离那座死亡天平的瞬间,浑浊的眼珠转向了霍骁的方向,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魏征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手心里那枚古旧的银质钥匙,冰冷坚硬,硌得他掌心生疼。山与盾的徽记,那个被称为“保管者之印”的图案,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灼烧。
他以为“雕塑家”案的终结,会是一场胜利。一场惨烈的,用鲜血和智慧换来的,可以告慰死者的胜利。
但他错了。
罗毅的落幕,只是掀开了另一场更庞大、更黑暗戏剧的帷幕。而这把钥匙,就是入场券。
“为什么”魏征终于开口,他没有去看被解救的何卫东,也没有去看那些开始搜集现场物证的同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霍骁,“为什么林正宏的钥匙,会在罗毅这里?”
“你觉得是罗毅从林正宏那里偷来的?”霍骁反问。
“难道不是吗?他模仿林正宏,嫉妒他,把他当成偶像和宿敌,偷走他最重要的东西,这很合理。”魏征顺着正常的逻辑往下推。
“不合理。”霍骁否定了这个推论。“一个‘影子人格’,会模仿,会收集‘本体’的遗物来满足自己的病态心理。但他最渴望的,是取代,是证明自己比本体更强。这把钥匙,如果对林正宏至关重要,罗毅的第一选择不是藏起来,而是用它,或者毁了它,用这种方式来完成他对林正宏的超越。”
霍骁踱步到讲台边,手指在那个空了的暗格边缘轻轻拂过。
“可他没有。他只是把它放在这里,一个模仿林正宏习惯而设置的暗格里。这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这把钥匙是用来开什么的。对他而言,这东西不是一个工具,是一个战利品。一个证明他曾经战胜过,或者说,接触过他偶像的纪念品。”
“纪念品?”魏征无法理解。
“还记得木棉路7号和9号吗?”霍骁提醒他,“罗毅不是第一次对天才产生病态的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