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的心,微微一沉。
他缓缓推开沉重的栅栏门,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酒精和徽菌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酒窖,面积几乎和楼上的宴会厅差不多大。一排排高大的酒架,如同军队般整齐地排列着,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高高的拱形穹顶。酒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每一瓶都价值不菲。
幽暗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在无数个酒瓶上,折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让这里看起来,象一座埋藏着宝藏的古老迷宫。
霍骁没有被这些名酒吸引。
他沿着主信道,缓缓向里走去。他的视线,像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每一个酒架,每一瓶红酒,甚至每一寸地面。
他在查找,查找任何不和谐的地方。
他走过赵海东最喜欢的威士忌区,那里的酒架上,少了一瓶开了封的二十五年份麦卡伦。
他又走过陈教授冰镇红酒的冰柜区,冰柜的门,虚掩着。
一切,似乎都和管家、服务员的证词吻合。
但霍骁的直觉告诉他,秘密,就藏在这里。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酒窖的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堆放着一些空的橡木酒桶,上面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然而,霍骁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其中一个靠墙的酒桶,它底部的灰尘,有被拖动过的,非常细微的痕迹。而且,这个酒桶表面的木纹,和旁边的几个相比,显得过于崭新和规整,仿佛是刻意做旧的一样。
霍骁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那个酒桶的表面。
“咚、咚。”
声音,不是实木的沉闷,而是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是空的!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酒桶和墙壁连接的地方。在酒桶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他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向内凹陷的卡扣。
他用力按了下去。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阵细微的机括转动声传来。
眼前那只巨大的橡木酒桶,连带着它后面的一整块墙壁,竟然缓缓地向内侧,平移了开来。
一个黑漆漆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从洞口里涌出,仿佛地狱的呼吸。
霍骁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向里照去。
那是一条用粗糙的岩石和砖块砌成的,狭窄的密道。墙壁上布满了青笞,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密道,一直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延伸下去。
原来如此!
霍骁在这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幽灵”为什么能在这座岛上,来去自如,神出鬼没。
他明白了“幽灵”为什么能绕开所有的安保和监控,精准地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完美犯罪”。
因为,“幽灵”根本没有走寻常路。
他在这座岛上,有一条专属于他自己的“信道”!
这条密道,恐怕连岛屿的主人林振东自己都不知道。而“幽灵”,却对它了如指掌。
这意味着,他对这座岛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林振东。他在动手之前,已经做了长达数月,甚至数年的准备!
这已经不是一场临时的狩猎,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心策划的围杀!
霍骁站在密道的入口,感受着从里面吹出的阴风,他知道,这扇门的背后,就连接着“幽灵”真正的巢穴。
那里,可能藏着他制作毒药的工具,藏着他策划谋杀的蓝图,甚至,就藏着他本人!
没有丝毫尤豫。
霍骁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一步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要顺着这条线索,直捣黄龙!
然而,就在他踏入密道,身体完全进入黑暗之后。
他身后的那扇由酒桶伪装的暗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然后,缓缓地,自动地,合了回去。
“轰——”
一声沉闷的声响,暗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酒窖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霍骁,则被彻底地关在了这条阴冷、潮湿、完全隔绝了信号和声音的密道里。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
后路,已被切断。
猎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脚踏进了蜘蛛精心编织的,最内核的网里。
总统套房内,奢华的水晶吊灯投下的光芒,此刻却照不亮林振东眼底深处的黑暗。
他整个人蜷缩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羊绒毯,但那无法抑制的颤斗,却从身体深处,一直蔓延到指尖。
价值百万的红酒就放在手边,他却连举起杯子的力气都失去了。
接连两起死亡,就发生在他的“王国”里,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一个是粗鄙的合作伙伴,一个是他请来附庸风雅的学者。
一个死在喧嚣的宴会厅,一个死在寂静的客房。
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却指向了同一个结果——死亡。
而他,这位海岛的“国王”,却象个被蒙住眼睛的傻子,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看不到。
门外,站着一排排黑西装的保镖,他们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安保团队,每一个都人高马大,神情肃穆。
可现在,这些平日里能给他带来无穷安全感的身影,在他眼中,却变成了一张张模糊而又可疑的面具。
“幽灵”……
这个名字,象一道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能穿过所有的防线,他能绕过所有的监控,他能象真正的鬼魅一样,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取走你的性命。
下一个,会是谁?
是名单上的其他人?
还是……我?
这个念头一起,林振东的牙齿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猛地抓起身边的抱枕,死死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柔软的填充物,能给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借。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谁?!”
林振东象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声音尖利而又沙哑。
“不准开门!谁都不准开门!”他对着门口的保镖们疯狂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