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指挥中心里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捞的还是一根根本不存在的针。
只有霍骁，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屏幕前，双眼微眯，仿佛要将那些单调的数字，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的时候，霍骁突然开口。
“停！”
“水母”一个激灵，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某一帧。
那依然是一片由0和1组成的代码。
“霍队，你发现了什么？”苏悦忍不住问道。
霍骁没有说话，他走上前，伸出手指，点在了屏幕的某个局域。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由几十个字节组成的数据片段。
“把这个片段，单独提取出来。”
“水母”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做。
当这个微小的数据片段被单独呈现在屏幕上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它依然是一堆乱码。
“霍队，这……有什么特别吗？”魏征挠了挠头。
“水母，尝试用所有已知的图片格式译码器，对它进行强制解析。”霍骁再次下令。
“图片格式？这怎么可能？它连一个完整的图片文档头都没有啊！”“水母”几乎要抓狂了，这完全违背了他的专业知识。
“别问，去做。”
“……好。”
“水母”咬了咬牙，调出了自己珍藏的，堪称“万能译码器”的程序，开始对那几十个字节的乱码，进行暴力破解和解析。
一次次失败。
jpeg格式，失败。
png格式，失败。
gif格式，失败。
……
就在“水母”快要将所有格式都试一遍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当他选择了一个极其冷门、专门用于压缩网络截图的古老译码协议时，屏幕上，那一堆乱码闪铄了一下，竟然真的被还原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一张完整的图片。
它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象素模糊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图象碎片。
碎片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母和数字，象是一个订单号的一部分。
还有“支付成功”的字样。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图象碎片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快要和背景融为一体的图案。
那是一个抽象的，由象素点构成的，形似一只水母的图案。
但它又和“水母”自己的头像完全不同，风格更加复古和简陋。
“这是……”“水母”瞪大了眼睛，他认得这个图案。
“这是一个水印！”
他猛地想了起来，这是早年间，一个非常小众的、聚集了大量网络技术爱好者和极客的论坛所使用的专属水印！
这个论坛，名叫“深海”，寓意着潜藏在互联网深处的智慧。
用户在这个论坛上载的任何图片，都会被自动打上这个“水母”水印。
“订单截图……vpn服务……匿名支付……”霍骁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幽灵’在作案时，使用了加密的vpn服务来隐藏自己的真实ip。而这张被我们意外截获的订单截图碎片，很可能就是他购买这项服务时留下的痕迹！”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幽灵”在反向追踪并清除“水母”探针的时候，动作虽然快，但他自己的计算机缓存中，可能还残留着一些他最近浏览过的，或者操作过的数据痕迹。
“水母”那自杀式的反向入侵，虽然没能直接抓到“幽灵”的尾巴，却阴差阳错地，从对方服务器的底层数据流里，刮下了一层“墙皮”！
而这层“墙皮”上，就沾着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被他自己都忽略掉的痕迹！
“深海论坛！”
“水母”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个论坛的用户非常少，而且实行的是严格的邀请制，极具地方特色，大部分用户都集中在国内的几个大城市！如果这张截图真的来自这个论坛，那我们就能把排查范围，从一整座城市，缩小到一个几千人的小圈子里！”
这枚意外截获的，小小的数字水印，就象一枚贴在浩瀚网络世界里的邮票。
它虽然不能直接告诉他们收件人的地址。
却清淅地，为他们盖上了目的地的邮戳！
一个新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调查方向，壑然开朗！
就在霍骁团队因为“数字邮票”的发现而士气大振，准备顺藤摸瓜，深挖“深海论坛”这条线索时，一个电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电话是孟伟打来的，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疲惫和恼火。
“霍骁，出事了。”
“‘静思’心理咨询中心，人去楼空了。”
这个消息，让指挥中心里刚刚燃起的热烈气氛，瞬间凝固。
“静思”心理咨询中心，负责人周明翰医生。
这是霍骁在方锦案中，锁定的一个关键嫌疑人。
周明翰不仅是方锦的心理医生，更在之前的几次案件中，与受害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霍骁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即便不是“幽灵”本人，也绝对是其在现实世界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节点”或“协作者”。
由于缺乏直接证据，警方只能对其实施二十四小时的严密监控，等待他露出马脚。
可现在，他竟然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怎么回事？负责监控的人呢？”霍骁的声音沉了下来。
“别提了！”孟伟的语气充满了懊恼，“周明翰太狡猾了。今天下午，他象往常一样，开车离开咨询中心，说是去参加一个心理学研讨会。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亲眼看着他进了会场。”
“可就在一个小时前，研讨会结束，所有人陆续离场，我们的人却迟迟不见他出来。”
“他们冲进会场，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调取监控一看，周明翰在进入会场后不久，就从一个没有监控的消防信道溜走了！”
“等我们的人反应过来，立刻赶回‘静思’咨询中心时，那里已经彻底搬空了。”
霍骁的眉头紧紧锁起。
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