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陛下竟也是这般无所不知,见闻广博!那宋朝的皇帝我不曾识得,怕是不如陛下的。
陆天涯听罢,又立即奉承了句,然后接道:“扶余国距离中土甚远,自我朝太祖皇帝立国起,距今已是数百年不通消息。因此虽仍是华夏苗裔,但分家数百年,各般传承便难免有所谬误。”
“一百多年前,我国洪武皇帝将国号改立为‘明’,取‘日月为明’之意,正所谓‘日月所照,皆为华夏’。我八岁那年,那时是我大明永乐二十三年。”
“永乐皇帝张榜贴文,欲招集我朝各行各业诸般人等,组成一支船队,远渡大洋,重履中土。意在与中土王朝交流学习,重学我华夏传承正朔,正本清源。”
李乾顺听到此处,点头道:“这洪武皇帝与永乐皇帝倒皆是明君所为,‘明’这个国号也取得甚好,比扶余好百倍不止。没想到这虬髯客所创之国传承不绝,竟至如今,国运比唐还要久远。”
陆天涯笑道:“那扶余岛国土著,无甚教化,国土又小,出不了什么英雄人物,自是远不如我中土远矣。中土历代英雄辈出,便也免不了有这般群雄逐鹿格局。”
李乾顺笑道:“此言甚是,如今三国鼎立,皆有混一天下之志,但无奈另两国也各有英雄人物辈出,以致互有胜负,棋逢对手,谁也奈何不得谁,便只能暂时维持眼下局面。
他说罢抬首望天,很想畅谈一番自己的远大抱负。但再一瞧陆天涯,觉着跟这个海外小国之民,似乎也说不着。而且眼下正在太妃书房外,他目前尚连自己母亲的控制都还未摆脱,更遑论其他了。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怅然地摇头一叹,然后向陆天涯摆手说道:“你继续说吧,想必你也是加入了这支船队,才能如今到得中土。”
陆天涯道:“陛下果然明鉴。小的是随家父一起登船的,家父自幼读圣贤书,久慕中土文化。得此机会,便揭榜应募,还带了小的一起,想要带我在中土游历,增长见闻。”
说到此处,他沉声一叹:“但不想此次出海,大为不顺,竟在海上遭了海难,船毁人亡。”
“家父带着我抱了块破船板浮海而逃,那船板甚小,只能容我一人安坐,家父泡在海中七日七夜,最终也不幸亡故,只剩我一人漂到岸上。待我醒来,才知已致中土。一船数百人,最后竟只剩我一人。”
说到最后,他终于积攒到情绪,悲声而哭。尤其想到穿越过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如果回不去,便要跟父母永隔,父母也等于没了他这个儿子,更加气氛上来,悲上心头。
李乾顺等人见他哭的十分伤心,情真意切,一时都不疑他所言。
陆天涯哭了片刻,抹抹眼泪,向李乾顺行礼道:“小的失礼了,还请陛下勿怪!”
“无妨,此乃人之常情,也正说明你孝顺!”李乾顺摆手不在意。
陆天涯吸了下鼻子,接着道:“小的一人流落中土,人小言微,所言便无人肯信,皆嗤之以鼻,视为无稽之谈。”
“小的身无分文,只能一路乞讨而行。因不知中土地理,也只能是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稍及年长,有了些力气,便四处打些零工。数月前,我应征到一家镖局当趟子手,随着镖队来西,嗯,大夏送货,但不想在边境遭了匪人,我胡乱逃命,便逃到了大夏境内。”
“当时与匪人相搏,还不幸伤了身子。”说到这里,陆天涯故作伤心与不忍直视地瞄了眼身下,“后幸得太妃娘娘微服出游,见我可怜,才救了小的一命,并将我带进宫中,赏了口饭吃。”
李乾顺听他提起太妃后,忍不住往书房里瞄了眼。
而书房中的李秋水,此时则是忍不住缩在椅中,脸上面纱狂抖,却是正在憋笑。这小子一番胡扯,居然编的有模有样,有头有尾。
她要不是昨晚亲眼见到这小子自天而落,掉在她面前,听了他这番说辞,说不定都要相信。
他们本就在书房门口不远,再加上书房门也未关,凭李秋水的本事,自是把门口诸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不过她这时一边暗自忍笑,一边却是忍不住怀疑,陆天涯所言的前半段,也即他来自当年隋末风尘三侠之首虬髯客所创立的海外扶余国,以及这扶余后来又改国号为“明”,很可能是真的。
毕竟听来太有板太眼了,而且她当年学艺时,也曾听师父逍遥子讲述过虬髯客的故事,称其为隋末的一代大侠,武林前辈,显然是确有其人,最后也确实是带了部属远渡海外立国。
而其所创之国虽也是华夏苗裔,但与中土断绝消息来往数百年,再加上国体制度不同,便也极可能导致发展有异。
但虬髯客身为当时的绝顶高手,武艺过人,其所率部属自然也各有不凡艺业。怎么偏偏这海外明国,最后却成了武学式微,恐怕其中应是发生过不少重大变故,以致断了武学传承,尤其是失了最重要的内功传承。
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江湖,有江湖就免不了有争斗。武林中人为争名争利而斗,朝堂之上,文臣武将、世家勋贵等,也是免不了为了各利益,有许多争斗,也是另一般江湖。
那明国虽远处海外,偏安一隅,再加上可能小国寡民,以致国运比唐都久,但想必国中之民与臣属等,也是免不了有各种争斗。绝不可能是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全无纷争,有如世外桃源。
李乾顺虽然不清楚自己母亲的真正身份与底细,却也知道她身负绝世武功,甚至比一品堂中招揽到的所有高手都更加厉害。而且一品堂都还是她提议所创,并且也一直由她暗中掌控,连他这个皇帝都插不进手去。
赫连铁树这个征东将军虽然是他御口亲封,本身也是西夏贵族出身,但却早已被自己母亲掌控,只是明面上尊他这个皇帝。而且他无论如何拉拢,乃至威逼利诱,也都尽皆不管用,动摇不了分毫。
他这个皇帝虽然有些被架空,但也不是完全无人可用。而且除了指挥不动赫连铁树及一品堂,包括其直属的军队外,其余的军国大事等,太妃党倒是也甚少横加干涉。
似乎只是控制着高端武力与军权作威慑,以及在某些关键大事上作决断,而并非是要夺他的权。
李乾顺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母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完全看不清她的意图,也不明白她到底在谋划什么,而且自幼便不与他如何亲善。
明明是亲母子俩,却始终有些形如陌路。若说不疼爱他,却帮他处理了那个想要夺权干政的先太后,还政于他。但若说疼爱他,却又不完全放手,任他施政,反而始终握有能够威摄他皇位的力量。
可她掌握着这股力量,却也不是想要自己摄政。就连一品堂中的事,平日也甚少亲自出面插手。
而且只要不是在她要动用一品堂,以及与她的命令相冲突时,一品堂倒也是听他这个皇帝命令的。只不过他的命令优先级,始终位于太妃之后。
总而言之,这个母妃在他眼里,在展露其武功后,便越发显得神秘与古怪,也始终让他心中暗生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