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删减了若干字)
次日。
九月十六日,周日,下午。
正如预料之中,京城乃至全国多家晚报的文化娱乐版块,都被昨晚希尔顿酒店昆仑厅的盛况所占据。
《京城晚报》用了整整一个版面,大标题为《庆功宴星光璀璨,中国电影迎来“盛”世?》。
文章详细描绘了红毯上“盛影三美”的争奇斗艳、港岛影人的集体北上、互联网新贵与影视巨头的同场亮相,以及王盛、韩三坪、周星星三人共破冰雕的象征性时刻。
报道最后引用了王盛发言中的那句“最好的时代,刚刚开始”,认为这宣告了一个以市场为导向、以资本为推力、以类型化探索为手段的新阶段的到来。
《新民晚报》的侧重点则在于《功夫足球》现象背后的产业启示,标题是《从两亿到未来:〈功夫足球〉的营销哲学与渠道革命》。
文章深入分析了“抽世界杯门票”这一营销策略如何精准捕捉并引爆了公众情绪,并强调了中影盛世院线作为现代化放映终端对票房奇迹的保障作用。
报道指出,王盛在庆功宴上关于“生态竞争”的论述,预示着中国电影产业的竞争维度正在升级。
《京城娱乐信报》则更注重花边和人物,标题颇为吸睛:《王盛稳坐c位,港圈大佬敬酒如觐见,韩流女星黯然失色》。
文章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向哗强夫妇、徐客等人恭敬敬酒、王盛仅以名片回应的场景,也提到了郑泰元携三位韩国女星到场却未能引起王盛过多关注的情节,字里行间烘托出王盛在当下华语影视圈无人能及的权势和影响力。
随后的几天里,各路媒体持续发酵,从不同角度解读这场庆功宴。
“王盛语录”、“周星星的感慨”、“成龙与王盛的默契”、“盛影系艺人矩阵”等都成为娱乐版块的热门话题。
《功夫足球》的票房奇迹与其庆功宴的奢华场面,共同构成了一股强大的舆论声浪,进一步巩固了王盛及其“盛影系”在公众和业界心中的标杆地位。
喧嚣的媒体盛宴之下,怀揉的“成龙快乐园”工地则是一片井然有序的繁忙。
九月中旬,“中华文明博物馆”主体结构全面封顶,顺利通过由建设方、设计方、监理方以及王盛派出的专业技术团队组成的联合验收。
巨大的钢结构骨架在秋日晴空下巍然屹立,初步展露出其融合传统意象与现代风格的宏大体量。
验收通过的次日,工地上便迎来了新的变化。
大量的装修材料、预置构件开始源源不断运入。
内部隔墙、管线铺设、通风消防系统安装等工序全面展开。
与此同时,第一批专业的电影拍摄设备也开始入场——包括为拍摄“文物复活”特效准备的高速otionntrol机器人、用于复杂灯光布置的巨型吊臂和柔光箱、以及为后期现场预览准备的数字工作站。
王盛几乎每隔两三天便会亲临现场,戴着安全帽,与项目经理、美术指导、特效总监一同穿行在布满建材和管线的空间中。
他对细节的要求达到了苛刻的程度,从墙面材质的反光系数到未来隐藏机位的视角,从电缆桥架的走向到通风口的位置对录音可能产生的影响,事无巨细,皆要过问。
“这里,秦俑阵列的基座高度再降低十五公分,要确保成龙大哥在它们中间穿梭时,镜头能有更丰富的仰俯角度变化,突出体积对比。”王盛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对身边的工程师和美术指导说道。
“明白,王导。”工程师立刻在平板电脑上标记下来。
“还有‘古生物骨架馆’的穹顶灯光系统,”
王盛抬头望向正在安装龙骨的高耸空间,“我要的不是均匀布光,而是能模拟月光透过天窗的效果,要有层次,有阴影,这样才能突出骨架的立体感和神秘感。设计方案需要再优化。”
“好的,我们马上联系灯光设计团队调整方案。”
整个“博物馆”内部,仿佛一个正在被精心调校的巨型精密仪器,每一个角落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奇幻之夜做准备。
根据最新的进度评估,内部装修和设备调试预计能在十一月底前完成,届时,《博物馆奇妙夜》将正式开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敦煌雅丹地貌附近,《英雄》剧组已进入外景拍摄。
张亿某对剧组信息实施了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严禁无关人员探班,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签署了严格的保密协议。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驱动下,总有“勇夫”存在。
九月下旬,南方某知名周报刊登了一组模糊的远距离偷拍照,虽看不清具体演员面容,但那浩瀚沙漠中如血残阳下的黑色秦军阵列、身着红绿白等纯色飘逸古装的演员身影,以及搭建的仿古宫殿一角,依然引发了巨大的关注。
该周刊以《〈英雄〉片场直击:老某子色彩美学的极致演绎,对决王盛奇幻喜剧?》为题。
将《英雄》的凝重、史诗感与《博物馆奇妙夜》已透露出的奇幻、喜剧风格进行对比,并引用“业内人士”分析,称这将是一场“中国电影顶级导演关于未来市场话语权与美学风格的正面碰撞”。
紧接着,更多娱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围堵《英雄》剧组。
尽管张伟平动用关系压下了一些报道,但关于《英雄》投资巨大、场景奢华、明星片酬天文数字等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进一步加剧了公众对这两部超级大片的比较和期待。
媒体乐于营造这种“王对王”的叙事,因为这极具话题性。
一时间,“《博物馆奇妙夜》vs《英雄》”成为了娱乐版面上仅次于《功夫足球》庆功宴的热点。
而就在这舆论漩涡之中,另一位中国导演界的旗帜性人物——陈恺歌,也不甘寂寞地以一种国际化的姿态,闯入了这场无形的“战局”。
陈恺歌去年刚刚完成了他在好莱坞的首次尝试,执导了由海瑟·格拉汉姆、约瑟夫·费因斯主演的情色惊悚片《温柔地杀我》(“killgsoftly“)。
该片虽尚未公映(2002年上映),但已因其题材和大胆尺度在业内引起不少议论。
就在九月,陈恺歌方面对外透露,他接到了来自澳大利亚制片方的邀请,对方拟投资高达2000万美元,邀他执导一部关于中国历史题材的英文影片。
据报道,陈恺歌对此表现出浓厚兴趣,虽表示需进一步评估剧本,但因个人对战争历史的热爱而倾向于接受。
这并非孤例。
事实上,自《霸王别姬》1993年斩获金棕榈并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后,陈恺歌就一直备受国际制片资本青睐。
在《荆轲刺秦王》(1999年)之后,这种邀约似乎进入了又一个活跃期。
若以稍显“阴谋论”的视角审视,陈恺歌在2001年前后接到的这些国际合作,背后交织着复杂的动机与力量
《霸王别姬》的成功,为陈恺歌在国际上树立了“能讲好中国故事,尤其是能呈现东方神秘主义、历史厚重感与人性纠葛”的导演标签。
对于西方制片方而言,他是一个能够将“中国元素”进行“艺术化”和“国际化”包装的可靠人选。
无论是《温柔地杀我》中设定的跨文化恋情与悬疑,还是澳洲方面提出的“中国历史战争题材”,本质上都包含着一种对“他者文化”进行猎奇式挖掘和消费的欲望。
他们需要的并非纯粹的中国视角,而是一个能用西方观众能理解的电影语言,来呈现他们想象中的“东方”的导演。
九十年代末至新世纪初,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深化,综合国力稳步提升,国际地位日益凸显。
一些西方的基金会、文化机构乃至情报组织,出于对中国未来走向的“关切”和“塑造”,有意无意地会通过文化渠道进行渗透或施加影响。
支持一位像陈恺歌这样具有国际声望、且作品时常触及历史反思与人性复杂性的中国导演,拍摄符合西方价值观或能引发对中国历史、社会进行特定解读的影片,被视为一种“软性”的战略投资。
尤其是在涉及历史战争这类敏感题材时,谁能掌握叙事权,谁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国际舆论。
陈恺歌对宏大历史叙事的偏好和其作品中时而流露的知识分子式的批判性,使他成为某些势力眼中值得“投资”和“引导”的对象。
也或许有制衡“本土商业巨兽”的潜在意图?
王盛及其“盛影系”的异军突起,代表着一种完全植根于中国本土市场、遵循商业逻辑、并开始构建自身完整产业链的强势力量。
这种力量的出现,可能触动了一些不希望看到中国形成过于强大和独立自主的文化产业巨头的国际资本或势力的神经。
在此背景下,支持和鼓励陈恺歌这类更具“国际视野”(或者说更易于被国际资本影响)的导演进行大制作,尤其是与王盛主导的古装奇幻(《博物馆奇妙夜》虽非传统古装,但核心是中华文明)和历史武侠(《英雄》)题材形成差异化甚至潜在竞争的项目,或许可以被视为一种在文化层面进行“市场分割”和“影响力制衡”的策略。
让中国顶尖导演们在不同资本的支持下“内卷”,总比让他们团结起来形成一个强大的本土利益共同体要好。
因此,陈恺歌在2001年九月收到的这份澳洲邀约,或许并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商业合作提案。
它可能是一个精心计算的棋步,背后牵扯着国际影坛的权力格局、文化输出的角力,以及对正在崛起的中国本土电影势力的复杂应对。
陈恺歌本人或许沉浸于艺术创作与历史探索的热情中,但他所站的这个位置,早已是多方势力投射目光、暗中较力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