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舍不得(1 / 1)

——炼自由,先炼“舍不得”。

长安十一月,桂花谢尽,霜仍未降。

东市尽头,那座无门的丹房,连幌子都拆了,只剩一块空地,和一只倒扣的铜炉。

炉底朝天,像一口被掀翻的锅,锅底结着一层薄薄的灰,灰上刻着两行小字:

若再炼,须先炼‘不炼’。”

婉儿站在炉前,手里空空的,没牵婉。

婉在三天前,独自走进人群,背影瘦成一根新竹,连头也没回。

婉儿没追,也没喊,只是站在原地,把“再见”两个字咽进胆里,和那颗“敢”住在一起。

其实只是一圈石头,围成的心形,中间空无一物,连灰都没有。

后果:若成,从此不炼;若败,从此不敢再提“自由”

婉儿蹲下身,指尖触地,触到一粒干涸的桂花屑,像触到一年前自己的眉心。

“舍得吗?”

——舍得让婉走吗?

——舍得让长安不再炼自己吗?

——舍得让“上官婉儿”这四个字,从史书里撕下来,随风飘成一张无名的纸吗?

她答不出来,只能把问题折成一只很小的纸鹤,放进心形石圈。

纸鹤一落,石圈忽然长出一片极薄的影子,是她的影子,却比她年轻十岁,额心一点朱砂,穿旧年襦裙,正踮脚撕书喂火。

“你舍得杀我吗?”

婉儿摇头,又点头。

“舍不得,但舍得让你活。”

影子愣住,随即笑碎,碎成一地透明的桂花,每一片都映着婉的脸。

她伸手,把掌心那滴无色水——那颗“敢”——倒进石圈。

水一落,竟“噗”地一声,自燃成无色火,火里浮出一座极小极小的长安,像一粒倒着长的种子,根须朝天,枝叶冲地。

火越烧越旺,却越烧越冷,冷得她十指生霜,睫毛结冰。

不放,不是握紧,是让手自己松开。

不是拜过去,是拜“从此没有过去”。

磕完,她起身,把身上的旧披风解下,铺在地上,像铺一张新坟,坟里埋着:

死因:自由。

火熄了,石圈平了,影子散了,桂花屑被风吹成一条极细极细的线,像一根头发,飘向长安城外,飘向还没发生的明天。

婉儿伸手,掌心多了一道极浅的划痕,像被纸鹤吻过,又像被岁月遗忘的笔画。

划痕里,什么也没有,却像什么都能装下——

能装下婉的“再见”

能装下长安的“不再见”

能装下她自己的“再也不见”。

松手,却松不掉。

原来“无丹”

是连“空”也不再有。

她转身,背对石圈,背对长安,背对所有曾经炼过她的、她炼过的。

走到第三步,她忽然听见身后“叮”的一声,像铜钱落在瓷碗里,却轻得不像告别,像一句“去吧”。

她没回头,只是抬手,对着空气挥一挥,像挥掉肩上最后一粒桂花。

挥完,她把掌心那道划痕,对着阳光照一照——

变成一条笔直的“一”

像一句没有回头的诗。

后来,长安城里流传起最后一个说法:

会听见一声极轻的“去吧”

不是“婉儿”

不是“上官”

不是“婉”

只是“去”。

也许是“长安”两个字怎么写。

像被自由挠过痒。

也不敢松手,怕它重来。

空白到连“空白”

原来最后一味不是“敢不炼”

是“不必炼”。

婉儿再没出现。

有人说,她在终南山脚下,种了一大片桂花,却从不摘,任它们落,任它们烂,任它们长成新的树。

有人说,她在江南小镇,开了一家小小的纸铺,专卖无字的纸,买的人写不写字,她都不问。

还有人说,她其实没走,只是变成了长安城里每一道不拐弯的风,吹过朱雀大街,吹过玄都观,吹过安邑门口,吹得更鼓倒着敲,吹得影子倒着长,吹得每个想回头的人,忽然想起——

“原来我可以不回头。”

炉拆了,丹散了,人走了,城还在。

炼每一个终于明白自由只是起点的人。

那一味“不必炼”。

不再是人。

风里一声“去吧”

掌中一道“无”

她一笑。

你说,还继续吗?

不继续了。

就炼到你了。

——你舍得杀了你心里的“婉儿”吗?

——你舍得让“长安”从你心里拆迁吗?

——你舍得把这一整篇故事,当成一粒透明的珠子,含在舌底,一路走,一路化,化到连“化”也不化,只剩你一个人,站在你自己的街口,听见你自己的更鼓,倒着敲,正着敲,都不再回头吗?

去活。

读到“不舍”

读到“炼”

读到“自由”

婉儿才算真正炼成。

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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