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又想干什么?”陈大海的心里,咯噔一下。
陈凡没有理他,只是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白秀莲和林文斌。
“罚款交了吗?”他平静地问道。
白秀莲母子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交……交了。”
白秀莲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捏得皱巴巴的收据,不情不愿地递了过去。
陈凡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眼,确认上面的金额和派出所的印章都无误后,才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陈大海。
“你的呢?”
“我……”陈大海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那五十块钱的罚款,现在还欠着村长呢!他上哪去交?
“怎么?没钱交?”
陈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没钱交,你还有脸站在这里,等着娶新媳妇?”
“我……”陈大海被怼得是哑口无言,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凡子,算了算了。”
还是村长陈国栋,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大海他也是一时糊涂,他已经知道错了。
那五十块钱,就先记在村里的帐上,等他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
陈国栋现在是铁了心要抱陈凡的大腿,自然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惹得陈凡不高兴。
陈凡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
他当然知道陈国栋打的什么算盘。
这五十块钱,陈大海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最后,还不是得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来掏?
不过,他今天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
当务之急,是先把离婚证给办了。
“行,既然村长都替你说话了,那这事就先这么着。”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众人,搀扶着母亲张翠兰,第一个走进了民政所。
八十年代的民政所,还很简单。
就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看到陈国栋,站了起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哎哟,陈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哈哈,王主任,这不是村里有点家务事,得麻烦您给处理一下嘛。”
陈国栋也是一脸的笑意。
“哦?是离婚?”
王主任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陈大海和张翠兰,心里大概明白了。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来,坐吧。”王主任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两把椅子。
陈大海和张翠兰,在两把椅子上分别坐下。
“姓名,年龄,结婚多少年了?”
王主任一边问,一边拿出纸笔,准备做记录。
“陈大海,四十五,结婚……二十三年了。”
陈大海抢着回答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好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离婚了一样。
张翠兰则是一言不发,只是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都有些泛白。
“离婚理由是什么?”王主任又问道。
“感情不和!”陈大海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王主任抬起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张翠兰,又问道:
“女方呢?也是这个意思吗?”
张翠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迎着王主任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的清淅和坚定。
王主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干这行这么多年,什么夫妻没见过。
眼前这对,男的一脸的猴急和不耐烦,
女的虽然紧张,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留恋和不舍。
显然,这日子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既然双方都同意,那我也就不多劝了。”
王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表格,
“把这个填了,按个手印就行了。”
陈大海接过表格,看都没看,就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又蘸了印泥,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就好象是怕晚了一秒,到手的鸭子就会飞了一样。
张翠兰拿着笔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斗。
二十三年的婚姻,二十三年的青春和血泪,就要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画上一个句号了。
说不感慨,那是假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她抬起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
陈凡正安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鼓励和支持。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张翠兰的全身。
她不再尤豫,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在表格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也蘸了印泥,将自己鲜红的指印,按在了名字的旁边。
当她的手指离开那张纸的瞬间,两行压抑了许久的清泪,终于夺眶而出。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好了,手续办完了。”
王主任收回表格,在上面盖了章,然
后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两本红色的,印着“离婚证”三个大字的小本子,分别递给了两人。
“从今天起,你们俩就不是夫妻了。”
陈大海一把就将那本离婚证抢了过来,翻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自由了!
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娶他心心念念的秀莲了!
张翠兰也颤斗着手,接过了那本离婚证。
她看着上面那三个刺眼的字,只觉得它象烙铁一样烫手,但又象是一张通往新生的船票。
她紧紧地将那本小小的册子,攥在了手里。
“妈,我们走。”
陈凡扶起母亲,轻声说道。
张翠兰点了点头,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民政所的大门。
门外,白秀莲和林文斌看到他们出来,立刻就迎了上来。
当他们的目光,落到张翠兰手里那本红色的离婚证上时,两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