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苏晓的“版权保护”化创作者权益
杜布瓦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位在欧洲艺术圈呼风唤雨的“暴君”,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狂热与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他的手指,那双鉴定过无数价值连城画作的手,正轻微地颤抖着,停留在木版年画背面那个模糊的方形印记上。
“怡和堂……七十年前,不是已经……”杜布瓦的声音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一旁的老王已经完全懵了,他做梦也想不到,马叔从包里掏出来的“地摊货”,竟然能让杜布瓦失态至此。
马叔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他没有直接回答杜布瓦的问题,而是将另一张画着胖娃娃抱鲤鱼的年画,也轻轻推了过去。
“杜布瓦先生,您知道吗?在我的家乡,这张画,要贴在米缸上。”马叔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讲述陈年旧事特有的温和,“意思是,希望年年有余,家里永远有饭吃。”
他指了指那张门神画:“这张,贴大门。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心里踏实。老人们相信,有这两位将军守着,再凶的鬼,再坏的运气,都进不了家门。”
杜布瓦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已经从那个印章,移到了画本身。他看着那粗犷的线条,那大块的、甚至有些溢出边界的色彩,眼神变了。他开始看到的,不再是粗糙的技法,而是一种蓬勃的、未被修饰的生命力。
“这些画,不是挂在卢浮宫里让人仰望的。”马叔继续说,“它们活在千家万户的门上、墙上、米缸上。它们闻着厨房的油烟味,听着孩子们的哭闹声,看着一代代人出生、长大、老去。它们是生活本身。”
“至于这个印章,”马叔终于说到了关键,“那场大火,烧掉了怡和堂的铺子和大部分版子,但刻这套版子的老师傅,在火灾前就把这副他最得意的作品,当成新年礼物,送给了我爷爷。因为那一年,我爷爷帮他把摔断腿的儿子,从山里背了出来。”
故事很简单,没有曲折离奇的情节,却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杜布瓦的心上。
杜布瓦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睁开时,他眼中的狂热已经褪去,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敬意的光。
“马先生,”他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称呼,“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这不是惊喜,这是……神迹。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神迹。”
他站起身,绕过巨大的办公桌,走到马叔面前,郑重地伸出手:“我为我之前的傲慢,向您和这些伟大的艺术品道歉。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老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像在看一出魔幻现实主义戏剧。十五分钟的死亡时限,被马叔用几张不起眼的年画和一个朴素的故事,无限延长了。
马叔握住杜布瓦的手,笑了,笑得质朴而真诚:“我想请您,还有您信得过的朋友,去我的家乡看一看。我们那儿,像这样的‘神迹’,还有很多。有些,快要消失了。”
江北省,省委大楼。
林舟放下电话,窗外的天空正由深蓝转向墨黑,城市的灯火开始次第亮起,像一片倒映在夜幕上的星河。马叔的电话让他心情不错,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搭档,总能用最接地气的方式,办成最不可思议的事。
“海外推广”的桥头堡,算是立住了。
他刚端起茶杯,手机又响了,是李瑞。
电话一接通,李瑞的大嗓门就炸了开来,但这次没有兴奋,全是压不住的火气。
“老大!他妈的,这帮天杀的贼!”
林舟眉头微皱:“怎么了?”
“红山县!还记得咱们之前扶持的那个剪纸产业吗?陈大娘她们的作品!”李瑞的声音里带着钢音,“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手机壳、t恤、帆布包,全都印着陈大娘她们设计的‘喜鹊登梅’和‘五福临门’!卖得火得一塌糊涂!可你知道吗?陈大娘她们,一分钱都没拿到!”
林舟的眼神冷了下来。
“我找人查了,是一家叫‘新潮创艺’的公司干的。他们直接从网上的新闻图片里扒了素材,稍微修了一下图,就注册了美术作品版权,然后授权给下游工厂大批量生产。我们的人联系他们,他们还嚣张得很,说版权在他们手上,再纠缠就告我们侵权!”
李瑞气得直喘粗气:“老大,这叫什么事?我们辛辛苦苦把品牌做起来,眼看要结果子了,贼直接连根都给刨了!这帮人,比直接抢钱还恶心!他们偷的不是钱,是人心!以后谁还敢搞创作?”
“我知道了。”林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挂了电话,林舟在办公室里静立了片刻。
李瑞的“文化ip孵化”,是锋利的矛,要去开疆拓土。
马叔的“海外推广”,是坚固的桥,要连接世界。
但现在,一个巨大的漏洞暴露了出来。如果没有坚实的盾牌来守护后方,那么矛刺得再远,桥搭得再宽,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自己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只会被家里的硕鼠偷个精光。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苏晓的号码。
“苏书记。”
“林主任。”苏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干练。
“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红山县剪纸大娘们的眼泪,另一样,是一群盗贼的狂欢。我想请你,把这两样东西,换个位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苏晓立刻明白了林舟的意思。
“地址,公司名。”她的回答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林舟将“新潮创艺”的名字和相关信息发了过去。
半小时后,位于省城高新区的“新潮创艺”公司,依旧灯火通明。年轻的设计师们在格子间里忙碌着,巨大的屏幕上,正是陈大娘她们的剪纸图案,被分割、拼接,应用在各种新潮的设计模板上。
公司的ceo,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正在给员工开会,意气风发。
“……我们不是抄袭,我们是‘元素的再利用’!是‘传统文化的年轻化表达’!那些老太太懂什么叫市场?懂什么叫z世代?ip在我们手里,才能发扬光大!下个季度,我们要推出‘非遗’系列盲盒,把估值再往上冲一冲!”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身着制服的公安干警,和几位神情严肃、胸前别着纪委徽章的干部,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苏晓。
她没有穿制服,一身简单的黑色风衣,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大气场。
ceo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勉强挤出笑容:“各位领导,这是……有什么误会吗?我们是合法经营的文化企业,是政府重点扶持的……”
苏晓的目光扫过他,像在看一个透明的物体。她没理会ceo,而是径直走到那块巨大的屏幕前,看着上面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剪纸图案。
“把这些,都封存。”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查封电脑,带走账目,所有相关负责人,全部带回去协助调查。”
ceo彻底慌了,他冲上前去:“苏书记!你不能这样!我们有版权证书!我们受法律保护!”
苏晓终于回过头,正眼看他。
“法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法律是用来保护创造者的,不是用来给强盗当挡箭牌的。”
她挥了挥手,两名干警立刻上前,将还在叫嚷的ceo控制住。
这场突袭,如同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快、准、狠。当晚,江北省纪委监委联合省公安厅、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通告,以涉嫌大规模侵犯着作权、不正当竞争、商业欺诈等罪名,对“新潮创艺”公司立案调查。
消息一出,整个江北省的文化圈和互联网圈,一片哗然。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天上午,苏晓亲自主持召开了一场“全省知识产权保护工作紧急会议”。
会议上,她宣布成立“‘清源’专项行动领导小组”,她亲任组长。行动目标,是在全省范围内,对文化领域的盗版侵权行为,进行一次彻底的、无死角的清剿。
“我们要让那些靠偷窃为生的人,倾家荡产,无路可走!”苏晓的话,掷地有声,“更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长效机制。我提议,由省委政法委牵头,联合法院、检察院,成立‘知识产权快速维权中心’,为所有原创者,尤其是那些不懂法、没资源的民间艺人,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和维权援助!”
“同时,推动建立‘侵权黑名单’制度,一旦上榜,终身禁止其享受任何政府补贴和政策扶持,禁止其参与任何文化项目招投标!”
一系列雷霆手段,让在场的所有干部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决心。他们明白,江北省的天,要变了。
会议结束,苏晓的秘书将一份刚整理出来的报告,递到了她的手上。
“苏书记,这是从‘新潮创艺’ceo办公室搜出来的东西。”
苏晓翻开报告,目光落在附件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上,是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会员卡。
兰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