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天尊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如同天宪铁律，在斩仙台上空轰然震荡。
“在绝对的法理秩序面前，你所谓的智慧，不过是凡尘泡影，一场笑话！”
天威浩荡，似乎已成定局。
众仙神望向林澈的目光，已然充满了怜悯。
这，是彻彻底底的死局。
然而，林澈脸上的平静，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甚至抬起眼，看向盛气凌人的普法天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里，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天尊，您只见泡影破碎……”
林澈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仙神的耳中。
“却不见，涟漪滔天。”
……
长安，甘露殿。
李世民的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蟠龙金柱上，剧痛让他没有当场瘫倒。
魏征那句“梦中斩龙”，将他刚刚燃起的、足以逆天的万丈豪情，砸得粉身碎骨。
他赢了棋局。
他输给了天道。
他困住了魏征的人。
却没能困住代天行刑的魂。
君王一诺，终成泡影。
“陛下，您……”
魏征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世民却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失信于龙、更失信于自己的巨大耻辱，将他这位人间帝王的无上尊严，彻底淹没。
就在此刻！
殿外晴空，毫无征兆地阴风大作。
风声凄厉，如鬼哭，如魂诉。
紧接着，一个怨毒到极致的嘶吼，穿透了宫墙，穿透了骨肉，直接在李世民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李世民！还我命来！”
“你许诺救我，却失信于我！”
“人皇无信，何以立国！”
是泾河龙王的声音！
他被斩了，可那股怨气凝而不散，竟化作厉鬼，前来索命！
李世民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
“护驾！护驾！”
内侍尖锐的惊叫，成了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声响。
……
大唐天子，一病不起。
龙体日渐憔悴，夜夜被龙魂哭嚎纠缠，心神恍惚，汤药无功。
御医束手，朝野震动。
魏征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下，再寻相士袁澈。
“先生，陛下危在旦夕，国将不国！求先生救救陛下！”
袁澈扶住将要行礼的老臣，神色淡然。
“魏相，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远处的军府。
“可请秦琼、尉迟恭二位将军，夜间披甲持械，立于宫门之外。”
“其忠勇煞气，足以震慑宵小。”
当夜，秦琼、尉迟恭披上那身饮过无数敌血的狰狞战甲，手持金锏皂鞭，如两尊杀神，镇守在寝宫门外。
那一身从尸山血海中冲杀出的煞气，凝成无形壁垒。
子时，龙魂循怨而来，刚一靠近，便被那股金戈铁马的阳刚血气狠狠一冲！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龙魂如遭烈阳灼烧，惊惧退去。
一夜安寝。
“门神”的传说，自此流传于世。
斩仙台上，降龙罗汉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人皇失信为因，龙魂索命为果。秦、尉迟忠勇护主，其后受人间香火为神，亦是善果。林澈，你此举，又为这人间添了一桩善缘。”
然而，门神能挡一时，却治不了根。
龙魂的怨气，如附骨之蛆，日夜消磨着李世民的阳寿。
数日后，深夜。
龙床上的李世民，忽觉身体一轻，竟飘了起来。
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的肉身仍在床上，气息微弱如丝。
魂魄离体！
未及反应，寝宫内，凭空走出两个身影。
牛头，马面。
手持勾魂索，面无表情。
牛头展开一道漆黑文书，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阳寿已尽。”
“奉十殿阎君之令，请大唐皇帝李世民，魂归地府，接受审判！”
“哗啦！”
冰冷的铁链，瞬间锁住了李世民的魂体。
九五之尊，人间帝王，此刻与凡夫俗子再无不同，被鬼差拖拽着，坠入无边黑暗。
脚下有了实感时，他已身在一条昏黄小路。
黄泉路。
路上，无数麻木的孤魂野鬼，被押解着前行。
地府的森然，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展现在这位千古一帝面前。
突然，前方鬼群一阵骚动。
一群身穿大唐盔甲的魂魄，看到了他身上的龙袍，疯了一般冲来。
“是他！是秦王！”
“李世民！我为你战死！家人却活活饿死！你还我命来！”
“玄武门下的兄弟们！看！是谁来了！”
“杀兄弑弟！逼父退位！你这等乱臣贼子，也配当皇帝！”
无数为他而死的冤魂，在这一刻，从黄泉的四面八方涌来！
那撕心裂肺的索命声，比泾河龙王的怨毒，恐怖万倍！
李世民吓得魂体剧颤，瑟瑟发抖。
牛头马面挥动哭丧棒，强行打散冤魂，拖着他继续前行。
不知多久，他被带到一座巨大的石台前。
孽镜台。
台旁，一名身穿地府官差服的青年，正负手而立，似乎已等候多时。
他朝李世民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李世民麻木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那张脸时，整个魂体如遭九天神雷当头劈中，瞬间僵在原地。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正是那个在长安城搅动风云，指点他与天道博弈的相士——
袁澈！
李世民的脑子彻底成了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震惊与荒诞。
“先生……”
“难道你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