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哼哧哼哧干活的沈嘉树，姜禾无暇深思。
她往前走了两步，直接将踮脚擦桌子中的沈嘉树抱了起来！
沈嘉树完全没有料到她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那瘦弱的小身体都绷紧了！
“你做什么！”
他睁大眼睛，下意识流露出那股熟悉的凶狠劲儿。
不过他很快想起抱自己的人是姜禾，也是陆妄的新婚妻子……
他快速抿了下唇，怒火连带着声音一起低落下去。
“请你放我下来，我身上很脏。”
姜禾短促地笑了下。
沈嘉树说自己脏。
可那避之不及的反应，怎么看都是他在嫌弃她啊！
姜禾笑里多了点促狭，假装不懂。
“没关系，我不嫌弃。”
沈乐安也像个小跟屁虫似的，乐颠颠地跑到姜禾腿边，依赖地紧紧挨着。
她笑眼弯弯，没有和哥哥争夺妈妈的怀抱，而是用力点头附和！
“嗯！哥哥不脏！哥哥香香！”
姜禾又笑了两声。
沈嘉树有些恼。
小笨蛋！
他悄悄瞪了眼妹妹。
结果沈乐安根本没有被瞪的自觉，反而笑嘻嘻地跟哥哥挥手。
自家妹妹真是个傻子，没救了。
“安安，过来。”
姜禾一喊，沈乐安就跟个小宠物似的，开启了随行模式。
姜禾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他们很快来到一楼。
忙得满头大汗的陆妄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们三人的样子。
“这是……”
“小树很懂事，刚才在帮我打扫房间。”
姜禾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陆妄的神情。
没想到陆妄比她还要惊讶！
他很快想到什么，有些严肃地绷起脸，沉声道：
“小树，你不需要做这些。”
姜禾感觉沈嘉树的身体轻轻颤了下。
“我只是想帮忙。”
“你年纪小，就算帮忙也轮不到你。”
沈嘉树的脑袋耷拉得更厉害。
像是一棵缺水到快要枯萎的小树苗。
姜禾忽然将沈嘉树放在地上，掰过他的肩膀，面对自己：
“别听你爸的，他不懂乱说的。你想帮忙这点没有错，只是你还小，那些事情不需要你做，你会受伤。”
惊讶的沈嘉树，飞快抬眼看了看姜禾。
就像是眼神被烫到一样，又迅速重新低下去。
姜禾感觉到他身边竖起的重重壁垒，知道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
“带妹妹去院子里玩吧。”
沈嘉树一声不吭地拉着沈乐安往外走。
姜禾看着他后颈露出清晰可见的脊骨线条，沉默又倔强。
正如沈嘉树这个孩子给人的感觉。
姜禾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呢？
“我刚才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陆妄情绪低落地问她。
“嗯，说错了。或许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容易让人误会。”
陆妄有些烦躁地抓乱头发。
姜禾见了，又觉得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父亲。
“我看到小树身上有伤。”
“新伤？”
“旧伤。”
“那是之前留下的，小树和安安之前跟着其他人，过得很不好……”
他的思绪不由得沉入过去的回忆里——
小树和安安是陆妄战友沈明的孩子。
是战友，也是过命的兄弟。
他们相识于部队，几次救彼此于生死危险之际。
于是便约好要给对方孩子当干爹，连小树和安安的名字都是陆妄取的。
可是就在战场上，沈明为了救陆妄，被地雷炸断双腿，大出血而死。
临死前他拉着陆妄，恳请陆妄未来照拂一下自己的孩子。
陆妄红着眼睛应下来。
等到战事平定，他去见了沈明的家人。
那次也是他与小树、安安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们兄妹与母亲日子过得贫苦，陆妄就留了不少钱下来。
之后也会定期打钱，以及写信过去，让他们有困难随时找自己。
陆妄不可能时时刻刻顾及着他们。
毕竟他工作繁多，升了职，又调去新的单位，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
几个月前，漆黑雨夜。
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五岁的沈嘉树。
他声音惊惶而绝望，像受伤小兽般轻轻喘着气。
还问他‘叔叔你可以来接我们吗’。
陆妄直觉出了事，赶紧请了几天假，去了沈明老家。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小树和安安的亲妈早就拿着钱改嫁了。
只有小树和安安兄妹俩被留在沈家，面对一家子的豺狼虎豹，过得极其艰难。
沈家大伯收养了他们，也顺势霸占了沈明留下的抚恤金和房子。
陆妄赶到时，兄妹俩连房间都没有，只能睡在牛棚草堆里。
天气寒凉，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
简直比大饥荒时的路边乞儿都好不了多少！
陆妄勃然大怒。
他不敢想，小树是用了多少力气和办法，才能顺利避开沈家的重重耳目、借用村委会的电话打给自己。
他更不敢想，要是小树这通电话没有打过来，他们兄妹会遭遇怎样的结局，而他在百年后又要怎么跟沈明交待。
怒极的陆妄，罕见地动用了陆家的关系，强势收拾了沈家那堆畜生。
然后他带走了两个孩子，并在愧疚和冲动之下，催生出收养他们的想法。
其实陆妄犹豫过的。
他是单身，工作又忙，没有太多时间来照顾两个孩子。
偏偏两个孩子从那种环境脱离，对他非常依赖，对所有外人都充满戒备。
而且这个时候，陆父打来电话，质疑他行事太过草率，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这件事之后，陆妄更加坚定了收养小树和安安的想法。
他充满信心地想，自己既然能带好手下的兵，那肯定也能带好两个孩子！
他做得并不好。
陆妄眉心紧锁，脸上郁气沉沉。
“你说的其他人，是你前妻的家人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