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伟思试探性地说道：“我选择与你交流？”
杨学斌冷冷说道：“很遗撼，你将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常伟思说道：“在宇宙中定位发射源，需要来回发送信息，可如果我只是发射一次信息，带看友好的自的向宇宙广播，那么善意的文明就会给我回信，如此我便可以与善意的文明达成合作，联合成一个更大的善意文明。”
杨学斌说道：“你这番话中，存在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只发射一次信息，确实没法定位你，但从技术的发展角度来说，只要知道发射源方向，找到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你如何判断对方是善意的文明？
仅仅是友好回应么？
也有可能这是恶意文明伪装的，目的是让你主动暴露位置坐标。”
常伟思反驳道：“文明的善恶概率对半，如果我非要冒这个险，碰到恶意文明算我倒楣，可也有50的概率是碰到善意的文明，进而交流合作，发展成更强的善意文明。”
杨学斌轻笑了声：“你缺省的前提是你自己是善意的文明，可对方如何判断你是善意的文明，而不是伪装的，目的就是为了钓鱼？”
常伟思眼中精光闪铄，沉声道：“杨院士，我懂了。文明之间的交流不象我们人的交流，我们人的交流是面对面，可以从很多方面来判断对方的善恶。
而文明之间的交流，判断对方的善恶只能靠猜。
另外，我们人面对面交流，如果觉得对方有恶意，我们可以选择逃走或避开。
但文明不行。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星系的位置是固定的，不存在逃走或避开的说法。
在文明的交流中，我无法判断你的善恶，你也无法判断我的善恶。
这便是您先前说的猜疑链。”
杨学斌点头道：“不错，这就是猜疑链。
如果你认为我是善意的，这并不是你感到安全的理由，因为按照第一条公理，善意文明并不能预先把别的文明也想成善意的。
所以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怎么认为你的，你不知道我认为你是善意还是恶意。
即使你知道我把你也想象成善意的，我也知道你把我想象成善意的，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怎么想你怎么想我的。
挺绕的是不是？
这个逻辑可以一直向前延伸，没完没了。”
常伟思沉声说道：“是啊，猜疑链一旦形成便会没完没了，完全是个死结。在地球上，猜疑链延伸到一两层就能通过交流消解。
但在太空中，猜疑链则可能会延伸得无限长，因为彼此间的距离太过遥远。
不管你我是善意文明还是恶意文明，结果都一样。”
杨学斌点头道：“不错。这就是猜疑链最重要的特性：与文明本身的社会形态和道德取向没有关系，把每个文明看成链条两端的点即可，不管文明在其内部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在进入猜疑链构成的网络中后都会变成同一种东西。””
常伟思点了点头，又反驳道：“杨院土，可现实中还存在这种情况。我的文明非常发达，早已经是星际文明，而你还是母星文明。
对于我来说，你没有任何威胁。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总可以与你交流吧。”
“依然不行！”
杨学斌摇头说道：“这里我们要引入第二个重要概念：技术爆炸。
人类文明仅有五千年左右的历史，但地球却拥有四十六亿年的年龄，而现代技术是在三百年时间内发展起来的。
从宇宙的时间尺度上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发展。
是爆炸！”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技术飞跃的可能性就象是埋在每个文明内部的炸药，如果有内部或外部因素将它点燃，它就会轰然炸开。
地球是三百年，但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宇宙文明中我们人类就是发展最快的。
或许，还有文明的发展比我们还要迅猛，我虽然比你弱小，但在收到你交流的信息后，我们之间的猜疑链还是会创建。
于我而言，我无法判断你的善恶。
于你而言，你无法判断我是否会来场技术大爆炸，从而在极短的时间里超越你。
因此即便我仅仅是婴儿文明或萌芽文明，对你来说也是充满危险的。”
常伟思沉默了许久：“那我，只能保持沉默了。”
杨学斌道：“沉默，你觉得可以么？”
常伟思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才说道：“还是不行。如果你比我强大，既然我能发现你，那总有一天你能搜寻到我。
这样我们之间就又出现了猜疑链。
如果你比我弱小，但随时可能发生技术爆炸，那就变成第一种情况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让你知道我的存在；二、让你存在下去，对我来说都是危险的，都违反第一条公理。”
杨学斌点了点头，幽幽说道：“不错，在你得知我的存在后，交流和沉默都不行，你也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常伟思冷冷道：“先下手为强！”
杨学斌嗯了声，说道：“现在，你把这种选择推广到亿万颗恒星，无数的文明身上，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很拥挤的宇宙，为什么这么空荡荡的了。”
常伟思闭着眼晴，只感觉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
“好黑！”
他忍不住吐出两个字，感觉浑身血液都快被冰冻住了。
杨学斌说道：“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
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不管对方是不是猎人，亦或者天使还是魔鬼；
不管对方是娇嫩的婴儿还是步履购的老人，也不管是天仙般的少女还是天神般的男孩，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
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
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文明，都会很快被消灭，而不想被灭，就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这就是对费米悖论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