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杉惠子带着冷笑道：“绝对的科技代差，注定在正面战场上人类文明必败无疑，就象是拿着弓弩的精锐骑兵，永远也打不过拿着重机枪的普通人。
如果配合计谋，比如说夜晚伏击，还有可能胜出。
但这绝不包含必胜的信念。
也就是说，于未来的战争而言，你的思想钢印没有任何用处和意义。
可你，却默默坚持了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也拔高了不少：“以你的智慧，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因此答案就只有一个，问题出在思想钢印上。
于是我就假设，假设你的思想钢印不是胜利主义，而是失败主义呢？
突然间，一切壑然开朗。
如果你打下的思想钢印是失败主义，这很符合当前科学界的绝对主流。
如果你打下的思想钢印是失败主义，这意味着在将来战争来临之前，太空军必定会出现逃亡现象，从而为人类文明保留下火种。
你是失败主义者，你没有能力助人类文明胜利。
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人类文明保留下足够多的的火种。
这也是这些年你在坚守信念中心，同时不遗馀力地推广思想钢印的原因。
与其他面壁者相比，你的高明之处不在于战略计谋的欺骗，而在于对自己真实世界观的隐藏和伪装，骗过了所有人。”
希恩斯深深低头，似乎不敢去看山杉惠子的目光。
大毛代表反驳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要知道接受思想钢印的过程都是受到严格监控的，我们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山杉惠子说道：“不错。但绝对有效的监督只是对信念命题的内容而言，对思想钢印本身，监督就困难得多了。”
老美代表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山杉惠子说道：“思想钢印是极其复杂的设备，任何监督都会有疏漏的，特别是对几亿行代码中的一个小小的正负号而言。这一点，甚至连智子都没有察觉到。”
各国代表疑惑：“正负号？”
山杉惠子点头说道：“不错。在发现了对命题判断为真的神经回路模式时，希恩斯同时也发现了对命题判断为伪的模式，后者正是他所需要的。
但他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个发现，这其实并不难，因为这两种神经回路的模式十分相似，在神经元传输模式中表现为某个关键信号的流向。
而在思想钢印的数学模型中，则只由一个正负号决定。
正者判断为真，负者判断为伪。
希恩斯用极其隐蔽的手段操纵了思想钢印控制软件中的这个符号，在所有五台思想钢印中，这个符号都为负。”
说到这里，她再次看向了希恩斯说道：“说实话，你隐藏得真的很好，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和智子。我也是先判断出你是失败主义者，又认定了思想钢印有问题，这才拷贝了几亿行代码，让三体文明的科学家进行研究，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希恩斯。
“哎！”
许久，一声叹息打破了寂静，伽尔宁说道：“希恩斯先生，你有什么要反驳的么？你应该知道，逃亡主义被定为违法，失败主义钢印更是违反了思想钢印法案。”
希恩斯缓缓抬头，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没什么可补充的，惠子说得都对，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主义者，并不看好人类文明的未来。我这么做，也是希望在未来能够为人类文明保留下火种，而不是全葬送在太阳系。”
老英代表愤怒道：“希恩斯，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事已至此，你竟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没有半点谶悔的心。”
“谶悔！？”
希恩斯失笑，随后神色认真地说道：“代表先生，我是不可能谶悔的。谶悔的前提是自认为做错了事情，可我早就给自己打下了一个思想钢印，它的命题是：我在面壁计划中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山杉惠子。
谁也没有想到，希恩斯竟然会给自己打下这样一个思想钢印。
希恩斯看向山杉惠子，柔声说道：“是的，亲爱的，请允许我仍这么称呼你，只有这样做，我才能获得把计划执行下去的精神力量。
我绝对相信这一点，而不管现实是什么。
我用思想钢印把自己改造成了自己的上帝，而上帝不可能谶悔。”
听完希恩斯的话，大家心中曦嘘。
他们能够想象希恩斯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以至于需要给自己打下思想钢印，才能有坚持下去的精神力量。
但违法就是违法。
只不过相比于雷迪亚兹、泰勒、勒流契科夫三人，希恩斯并没有自我毁灭，甚至是毁灭人类文明的倾向，罪责当然要小很多。
再加之面壁者拥有豁免权，行星防御理事会也没法对他提起诉讼。
最后经过商议，伽尔宁宣布道：“面壁者比尔·希恩斯，你因违反面壁者法案和思想钢印法案，自即日起剥夺你面壁者的身份，同时上交信念中心和接受过思想钢印的太空军名单，你可有异议？”
希恩斯摇头道：“我没任何异议。”
“真没想到，希恩斯竟然是失败主义者，而且还给五万多名太空军打下了失败主义的思想钢印，遍布各国太空军。”
“我以前还以为希恩斯并没有什么计划，思想钢印只是他研究大脑思运维行机制的副产品，没有想到这竟然就是他真正想要的，他隐藏得真好。”
“再狡猾的狐狸，也不是猎人的对手，说到底还是破壁人山杉惠子太厉害了。三体文明虽然不善谋略，可有三体组织的帮助，我们拿什么对抗？”
“你们说，杨学斌的战略计划是不是也已经实施了，只是和希恩斯一样，伪装得太好，大家都没有看出来？”
“杨学斌的破壁人呢？要我说，面壁者计划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和三体文明早点议和才是王道，早点破了杨学斌的壁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