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树林深处传来的、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枝叶摩擦的窸窣声。就连平时跟他关系还算可以,同属美军加拉哈德部队的戴维斯,此刻也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叫嚷,头也不回,那壮实的背影很快就在斑驳的树影中变得模糊。
戴维斯的无视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尼克·刘易斯的脸上,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愤懑。这股邪火无处发泄,自然又全部倾泻到了眼前的“罪魁祸首”身上。他猛地转过身,眼睛死死盯住还瘫坐在地上的宾·汉姆和钱宁·贝克,那眼神凶狠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妈的!看到了吗?都是你们这两个该死的瘟神害的!”易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要不是你们走路的速度慢得像两只刚从冬眠里爬出来的癞蛤蟆,磨磨蹭蹭、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老子会累得需要休息?詹姆斯少校他们会不等我?全他妈是你们的错!狗娘养的,屁股是被沼泽里的烂泥粘住了,还是他妈的被日本人的子弹吓软了骨头?不会起来了是吗?再他妈坐着不动,等日本追兵上来给你们一人一颗‘花生米’,送你们回老家见你们的上帝吗?!操!”
“这个……这个该死的、满嘴喷粪的美国佬!”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浓重的伦敦口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颤抖,“他以为他是谁?上帝派来的审判官吗?操他妈的!”
“算了?怎么算?!”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他妈的!要不是他像个发了情的狒狒一样在那里咆哮个不停,吵得人心神不宁,我们会停下来休息这一下就被他抓住把柄?他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就不怕把日本人引来?现在倒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俩头上!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蠢猪!我敢用我祖母的墓碑发誓,他脑子里装的绝对是他妈的大粪!”
“看到?看到又怎么样?!”停下动作,喘着粗气回过头,眼神依旧狂乱,“大不了就是一死!被日本人打死,或者被那个美国混蛋骂死、累死,有什么区别?我受够了这种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驱赶、辱骂的日子!我们他妈的是英国皇家陆军的士兵!不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垃圾!”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那是尊严被彻底践踏后的绝望。
“英国?”苦涩地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我们还能回去吗?钱宁,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像两个被吓破胆的乞丐,在这该死的丛林里,被一个疯子追着骂……就算回去了,这段经历也会像噩梦一样跟着我们一辈子!”他说着,又狠狠地在树上补了一刀,然后才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手臂垂落下来。刺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