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善后事宜紧张,河东这边同样不轻松,并且河东的情况比之弘农那边,还要复杂的多。各路苟军齐聚,所俘氏军数量众多,此前战略西迁的河东屯民迫不及待东归参与秋收,由长安直接控制的河东盐监也在破贼之后迅速东归投入制盐,地方上亦有不少豪强
如此纷繁众多的官军士民及俘虏群体,扎堆在河东,由此衍生出的问题与麻烦,一时是望不到头的。弘农那边,至少还有苟政亲自坐镇,统筹协调,处置料理。
而河东这边,辅弼将军虽然通过战争中的表现挣取了偌大的威望,
但“河东大捷”这颗胜利果实,分享的人实在不少,苟武也没法做到如苟政那般程度的统筹调合,尤其是对于那些来自长安的骄兵悍将、功勋将士,没法彻底压制。
这段时间,因军纪、功劳及缴获问题,各路苟军之间,发生的矛盾与冲突,可谓层出不穷,让苟武颇为伤神,以至于苟武不得不向苟政去书,希望他能亲自来一趟河东。
不管是为了藏拙也好,抑或是为了推功于上,苟武很表现出一个很明确的态度:河东的诸多问题,非武所能解决,只有主公能够摆平
当然,河东的整体情况,还是在掌握之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呈现一种稳中向好的景象。苟武的重心,放在军事管理与俘众羁押上,民政事务则由苟范、王卓、柳据、任群等人操持。
将军府堂内,苟武召集魔下诸将,过问军务,除了张珙、刘异等河东将佐之外,另有郑权、邓羌等将在场。
目前的河东苟氏集团,其军政事务,大抵分为四个部分。民政事务,有河东太守王卓为首的一批官吏负责。
军事一分为二,安邑、蒲坂各置大营、俘虏营,负责抚恤、训练、治安以及俘虏管理事务。蒲坂那边由振武将军陈晃负责,安邑这边,自有苟武盯着。
另外就是基本独立于河东军政系统的盐池,由建平将军苟侍的老部下苟材任盐监,战争期间,解盐的开采自然停罢,河东这边把盐工、盐民悉数后撤,等河东战事结束,苟材那边立刻组织人手,带着工具、粮草重返盐池,
趁看季节的尾巴抓紧采盐。
作为苟氏集团手中掌握的最重要的一条财源,今年采盐季耽搁的每一天,都足以让苟政肉痛。而可以想见的,进入秋冬后,关西盐价将持续暴涨,没办法,市场供应严重不足。
而这四部分军政事务,皆由苟武这个辅弼将军统筹总督,当然,他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安邑这边。
“这几日,俘虏营中,状况如何,降众可还安稳?”看着神将刘异,苟武问道。
“略有不稳,然彼无粮无甲无械,又镊于我军兵威,不敢妄动!”刘异淡定地应道。
安邑这边的俘虏营设置规模远不如蒲坂那边大,拢共也不过一万三千馀人,除了俘虏“就近安置”原则,也跟安邑这边资需不足有关。
河东,是又一次被打烂了的,到击杀雄为止,河东这边的军储,能满足军事供应都相当艰难,何况蒲坂、安邑所俘四万馀氏众。
也不用想着从氏军那里的缴获,河东氏军比起河南的情况要好些,但也好的有限,本来几近于粮尽,也在撤退与追击之中耗毁大半。
因此,战争结束之后,苟氏集团军辐动员供馈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因为俘获太多,以及将士抚恤、搞劳,河东、弘农二郡官民东归,盐场重启,造成后勤补给压力与日俱增。
到眼下,从弘农到安邑,仍旧保持着西粮东输的状态,只不过比起战争期间,不那么频繁紧张罢了。若非关中秋粮已熟,加之开春时那遍布各郡的野粟,不断有新粮收割入库,苟氏集团早就支撑不住了。
当然,即便如此,不论是弘农还是河东,对于物资尤其是粮粟的匮乏情况,也始终是严重且饥渴的。有限的资源条件无法改变,在利用方面,自然要考虑个先后次序,轻重缓急。
作为取得对氏大胜的最大功臣,军队首先是要安抚住的:其次便是弘农、河东二郡那些还算忠实、勤奋的官员职吏:
再次就是战争期间听从官府指挥,坚壁清野,参兵纳粮,举家远避山野抑或西迁关内的士民百姓,这部分人数虽然不算多,但也需要善加安抚:
再次则是坚守河东,与荷氏对抗的河东豪强们,这些人虽然未必一心一意追随苟氏,但从实际行动上做到了支持,极大牵扯了河东氏军的精力,为此损失惨重、破堡灭家者,不在少数,对那些无以为继者,也需要安抚;
而这些群体,就足以将关中东输之粮物吸干,最后才轮到对那些俘虏军众的救助。除了苟政在潼关获胜当日,给了一顿相对体面的救济之外,剩下的,只是提供一些极其粗劣的食物,量也很少,只是保证不饿死或者少饿死点人罢了。
河东这边,大体情况也是如此,优待俘虏,至少在此时此境,是不存在的。
包括那些被俘的豪强右族,所有的安抚与优待,也只是苟政表现出的政治态度,物质基础实则也相当一般,只不过比起普通俘众,能够保证不被饿死罢了。
不让这些人吃些苦头,怎么显示苟公宽恕之大,恩德之深呢?
而此时,注意到刘异那平静的表情,苟武眉头却不由皱了起来,
道:“这些俘众,既已降服,还是不当过于苛刻虐待。这些人中,多精壮力士,是难得的兵源与劳力,主公那边也是十分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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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所言,末将也明白!”听苟武这么说,刘异显得很无奈,望着苟武,苦笑道:“只是,俘虏营中的情况,将军也清楚。末将手中,粮辐乏,难以维持,如再不以严厉手段约束,恕实难弹压全营一万馀众!”
安邑这边的俘虏营事务,苟武基本交给刘异在管理操持,这么长时间以来,还算平静,没有出什么乱子。
刘异,这个小小的常山土豪、流民帅,经过近两年历来,已经越发具备一个名将的指挥与管理能力了,也越发受苟武信重,此战之后,捞一个将军名号问题是不大的。
而一听刘异这话风,苟武就不免头疼,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习惯,又要诉苦,要向自己要粮、要物资了。
于是,注意到刘异那“蠢蠢欲动”的表情,苟武刻意提了口气,偏头看向参军任群,问道:“王太守那边,能否再调拨一批粮食?”
闻问,任群也无法保持他的儒雅风度,颇为无奈地苦笑看:“王太守那边,情况也难,屯民、徙民东归,至今尚未调理妥当.:.:
”
苟武立刻打断他,略显不悦道:“任先生乃我参军,怎尽为王太守说话,我可清楚,太守率众东归之后,第一时间便安排人收取秋粮。
河东庄稼,虽为兵,损毁不少,但氏军困于辐需,因粮于此,对秋粟少有侵犯,各县熟粟可有不少。这么长时间,他府仓中,还是赞了不少粟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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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有进项,出则更多啊!”任群叹了口气,但见苟武表情,还是说道:“在下稍后便往府衙,就此事与王太守协商。”
“先生也不必为难!”大概也知道王卓的刚强与“铁公鸡”属性,稍作思吟,苟武又道:、“也不用多要,有两千斛秋粟即可,另,再从我军中,抽调三千斛陈麦.—···
”
说着,苟武便看向刘异,不咸不淡地道:“有此五千斛粟麦,可足否?”
刘异可管不了苟武的语气了,顿时眉开眼笑,赶忙起身拜谢:“多谢将军!”
这大概是自战胜氏军之后,第一次从刘异脸上看到轻松的表情,对此苟武心中也感慨莫名,这段日子,上上下下都很忙碌,也都很辛苦。
甚至于,刘异等将校身上,萦绕着的那股暴躁与凶狠气息,比战争期间还要浓厚。毕竟,打仗的时候,只需听令,杀人,哪象战后,一大堆让人心烦意乱的事项,还不得不做。
念及此,再看向刘异时,苟武以一种认真的语气,叮嘱道:“两军之间,战多时,将士心怀怨气,也可以理解。不过,战争时期,各为其主,
而今战事已然结束,这些俘众,皆我关西之人,雍秦子弟,将来也必是我苟氏治下之人,甚至成为你我袍泽。
今后,要善加约束魔下将士,对俘众,也厚道宽和些,我不想再听到,
俘虏营中有肆意虐待之事。
刘兄,你我都是从关东逃难西归的,当初一心所求者,也不过解饥活命。今日之俘众,与当初之我们,何其相象,都是苦命人,实不当相互为难”
苟武这番话,满是曦嘘,刘异闻之,也不禁眼泛迷离,似乎想起了当初餐风露宿、朝不保夕的流难经历。回过神,再注意到苟武的目光,郑重拜道:“诺!”
“将军真是厚德之人啊!”一旁,听到苟武的交待,任群那严肃的面庞难得舒展开来,喷喷赞叹道。
对此,苟武轻轻摇头:)“先生就不必恭维于我了!戎马傻,杀人无数,手上不知沾染多少鲜血,害了多少性命,岂敢冒称‘仁德’之名。
我只是想替关中多保留一分元气,替主公多增强一分实力。身处大争之世,苟氏已然踏上争雄之途,自当多来远人而善安之
一”
而不管苟武以何理由谈及此事,其中流露出的一点圣人思想之道,对任群这样的儒士而言,还是十分闪耀的。
不过,在任群开启“论道模式”之前,苟武又摆摆手,问起军事:“平阳那边情况如何?”
被注视着的建义将军张珙,立刻答道:“苏将军不愧大将之才,已然尽取汾东之地,前日方击退了一次并州军东渡,眼下正与诸葛军相持于汾水。”
前者,河东苟军集中力量,歼灭雄军,以致放纵了南下的并州军。而诸葛似乎极擅于逃跑,在得知安邑战况、雄死难之后,没有丝毫尤豫果断开溜。
诸葛骤撤军的反应迅速,行动也相当果决,苟武这边当时也的确没有多少精力管他们。但诸葛骤军的撤退,依旧遇到了麻烦,活动在汾东地区苏国部。
此前,自职关西撤,闯破两路夹击的绝境之后,苏国选择北渡水,在并州军的后方,进行敌后作战。这一待,就是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苏国可谓纵横汾东,搅扰诸县,还不时率兵袭扰并州军的后勤补给线,让并州军不胜其扰。
太原张平那边,虽组织了一定兵力进行清剿,但都被苏国灵活机动的战法给避过了,甚至于,在七月初的时候,苏国还带着人,翻山越岭,跑到上党郡杀掠一通。
张平让诸葛骤撤军,除了见势不妙,心思不定,也的确跟苏国军的骚扰牵制有关系。尤其是上党,以其地理地势,在张宾士下,可是好长时日,没有遭遇大的战争。明明是联合氏对付苟政,怎么战火反而烧到自己家里了。
北渡水之时,苏国部连俘虏一起,也不过两千来人,等苟符决战开始时,其所率游击部众,已攀至五千人,翻了一倍多。
虽然战斗力与装备很一般,补给更是艰难,但也正是这支乌合之众,给北撤的诸葛军,造成了巨大麻烦。收到苟武命令的苏国,没有丝毫尤豫,
率领全部可战之卒自绛县南渡,截杀之。
还是在口,这个苟张两军之间反复拉锯数次的地方,趁着诸葛大军北渡的机会,苏国突然率众杀出。在撤退方面,诸葛骧的确有心得,他不只安排好了渡口防御与船只,对西南方向可能来自苟军的追击也有防备,包括活动于平阳的苏国部也不是没有警剔。
但他就是任想到,苏国这厮任有从河北(临汾地区)来阻,偏偏绕一大卷,沿水自东面来袭。一番仕战,一心北撤、无意作战的并州军大败。
虽然大部分军队还是被诸葛骤保住了,成功毫河返回平阳,但滞留在汾南的两千多兵,却被苏国全歼,还缴获了大批军需丞资,狠肥了一波。
此战之后,苏国的渗口也大了起来,在给苟武发了一道请示书后,直接率众,返回汾东。这一回,可就不再是游击作战的,借着苟军河东大捷的声势,其连克绛县、襄陵、杨县,汾东诸县,根本无心抵抗。
到八月普经被列万车伤的汾车务月采丞石服
毛部回到苟氏势力体系下,仍驻扎在平阳的诸葛骧军,则日显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