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琰在前,沉青叙和时诵在后,三人踏入了议事堂。
堂内,藤伊正慵懒地靠坐在正中央那张大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裘琰躬身禀报:“首领,他们到了。”
藤伊抬起眼眸,目光在沉青叙和时诵身上流转了一圈,接着朝裘琰摆了摆手。
“恩,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裘琰躬敬应声,退出了议事堂,并轻轻带上了门。
时诵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坐于主位的藤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诮的弧度。
“啧啧,我是真没想到,最后坐上这把椅子的,会是你。”
藤伊没理会他的挑衅,目光落在已经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的沉青叙身上:“那还不是多亏了青叙阿哥的慷慨,爱美人不爱江山,这才给了我机会。”
沉青叙垂眸,仿佛没听见,并不接话。
时诵扭头对沉青叙笑道:“那倒是!他要是真对这位置有那么一点留恋,哪儿还有你藤伊什么事儿啊?”
藤伊被时诵这张嘴弄得有些恼火,但强压下情绪。
她看向沉青叙,切入正题:“现在你们人也进了里寨,时诵我也如你所愿让他进来了。你之前承诺的,解决里寨困境的方法,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沉青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眸反问:“他的病,怎么样了?”
“他”指的自然是前任首领。
提到外公,藤伊眉心立刻蹙了起来,脸上慵懒的神色被忧虑取代:“不好。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时常昏迷,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时诵在一旁听得眼睛一亮,立刻凑近了些:“谁病了?让我猜猜……嗯……不会是那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吧?他生病了?生的什么病啊?严重到快不行了吗?”
他这话语极其欠揍,充满了对老首领的不敬。
藤伊瞬间怒目而视,几乎要拍案而起:“时诵!你闭嘴!”
沉青叙却在此时站起身,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我要去看看他。”
藤伊压下怒火,看向沉青叙:“寨子里所有德高望重的医者都看过了,全都束手无策。你……有办法可以救他?”
沉青叙神色不变,只说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藤伊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最终她还是站起身。
“好,我带你去。”
藤伊还是妥协了。
她领着两人穿过议事堂后的廊道,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吊脚楼。
刚推开那门,一股浓郁到刺鼻的中药味道便扑鼻而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在床头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床榻之上,那位曾经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首领,此刻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形容枯槁地躺在那里,脸色灰败。
一名医者正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将药汁喂入他口中,但药汁大多顺着老人无法闭合的嘴角流了下来,染脏了襟前。
藤伊见状,立刻快步上前,接过医者手中的布巾,轻柔地替外公擦拭,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呼唤:“外公……外公你醒醒……你看看谁来了?青叙阿哥……他回来了……”
床上的老者,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枯瘦的手指也微微蜷缩,极其费力地,终于掀开了一条细缝。
他浑浊的双眼茫然地转动着,嘴唇嗫嚅了几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青……青叙……是……青叙吗……”
沉青叙走到床榻边坐下。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老者灰败的面容和那微弱起伏的胸口。
沉青叙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闪过一丝了然。
沉青叙静静地凝视了病榻上的人片刻,随即,他缓缓起身:
“明夜子时,我随你去圣地一趟。届时,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藤伊一听,急切地上前一步:“现在不行吗?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现在就去解决?”
沉青叙侧过头,目光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极具压迫感:“藤伊,我说了是明夜,就是明夜。”
“你……!” 藤伊被他气得胸口起伏,却在他那冰冷的注视下,将所有的怒火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知道,在沉青叙面前,她的急躁和威胁毫无用处。
沉青叙说完,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时诵跟在后面,他看了一眼那气息奄奄的老者,那双总是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情绪。
然后,他敛下情绪,跟在沉青叙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医者说道:“首领,我再去给老首领熬药。”
藤伊摆了摆手,医者便退下了。
此时,屋内就只剩下两人。
藤伊握住外公枯瘦冰冷的手,看着老人,一股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她低声喃喃:
“为什么……你宁愿将禁地的秘密告诉沉青叙,却不肯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就真的……不如沉青叙?”
藤伊知道,那日继任大典,若不是真的等不到沉青叙,外公是不会让她继任首领的。
走出议事堂,时诵快走几步与沉青叙并肩,他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些,带着确认的语气问道:
“看那老头子刚才的征状,气息衰败如朽木,意识涣散,周身萦绕死寂之气……这看起来,似乎是……那个造成的?”
沉青叙脚步未停,目光望着前方里寨错落的屋檐:“恩。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时诵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语气中带着彻骨的讽刺和快意:
“哼!活该……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作自受,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