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然心中早已明了,既然再次回到了云江苗寨,那么与藤伊的相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他没料到,这场重逢会来得如此突然。
回想起初入里寨时,藤伊曾十分照顾他们。
她帮他们安排住所,送来食物,甚至在沉眉高烧,无人救治时,带着他上山采摘草药。
那时的周思然,无疑是真心感激她的,因为她是那里,唯一向他们释放善意的人。
然而,伪装终究会剥落
当她冷酷的一面展露时,那份最初的感激便掺杂了被欺骗利用的苦涩与寒意。
可讽刺的是,最后给予他们一个安全离开里寨机会的人,也是她。尽管这个机会,是以在他们身上留下痛苦为代价的,但是毫无疑问,若是没有她,他们走不出那片密林。
此刻,看着那个穿着艳丽苗服的少女,周思然的心情如同打翻的五味瓶,难以名状。
周思然看见了藤伊,藤伊的目光自然也捕捉到了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藤伊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但是也是在那一刹那,她也不知道该用哪种面孔来面对这个人。
一旁,两位年轻考察员的目光在周思然和藤伊之间来回逡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流。
哇塞!这眼神交汇,这欲言又止的氛围……看样子,周思然和这位苗族少女之间,似乎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难道今天上演的不是三角恋,而是更加刺激的四角关系大戏?
两人的八卦之魂再次熊熊燃烧,却只能拼命低头掩饰,内心疯狂刷屏。
沉青叙仿佛完全没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他走到姜纾身边,温声道:“考察结束了?”
他的目光落在姜纾手中的食盒上,眼中漾起一丝暖意,“这是……给我的惊喜?”
姜纾把食盒塞到他手里,凑近沉青叙,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好奇:“是啊,给你的。不过阿叙,你先别打岔,我怎么觉得周思然和藤伊……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沉青叙对于姜纾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有些不满。
但还是配合地微微俯身,凑到姜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透露:“当时在里寨,私下里有传闻,说……藤伊看上了周思然。”
姜纾惊讶地眨了眨眼,立刻追问:“什么时候传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沉青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
姜纾瞬间明白了,那时候的自己,几乎是被他囚禁在吊脚楼里,别说听到这种八卦传闻了,就是想找个外人说句话都难。
说到这里,她没好气地轻轻捶了他一下。
“好久不见了,藤伊姑娘。”
周思然主动打破了沉默,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跟一个久未谋面的普通朋友打招呼。
藤伊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着几分娇蛮和无辜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并无多少笑意:“周思然?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了呢?”
站在姜纾身边的沉青叙,闻言别有深意地瞥了藤伊一眼。
周思然看着她说道:“天地广阔,只要我想,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这云江苗寨自然也是可以来的。”
周思然此话一出,藤伊怔愣了一下。
是啊,天地广阔。
可她的天地,从她接任首领的位置之后,就注定只能在里寨的群山之中。
她可以偶尔踏足外寨,感受片刻的新奇与喧嚣,但她生命的根,她所有的责任与束缚,都牢牢系在里寨那片土地上。
看着在姜纾身边的沉青叙,她产生了一丝羡慕,甚至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嫉妒。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心绪,扭过头。
目光转向沉青叙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关于你坚持要带时诵进入里寨的事情,”藤伊淡淡地说道,“我可以同意。”
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但是,沉青叙,你给我听好了。人是你带进去的,你就必须负责管束好他。如果他在里寨再做出任何危害寨子、触犯寨规的行为,就别怪我从严处置!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他!”
撂下这句话,藤伊不再多做停留,甚至没有再看周思然一眼,快步离开了这里。
周思然听着藤伊对沉青叙说的话,心中震动。
他们还要进里寨?
他看向沉青叙,目光中带着探究与不解。
按照周思然的理解,如今的沉青叙可以说是样样顺遂,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姜纾也同样疑惑,她想起时诵自称自己是叛逃者,如今沉青叙却要带他回去,那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里寨里到底隐藏着什么,需要他们如此冒险?
藤伊一路沉默地回到里寨,径直走进了属于首领的房间。
她刚在主位上坐下,一道沉稳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来人是裘琰,她最得力的心腹之一。
他躬敬地行了一礼,随即脸上露出不解与担忧的神色:“首领,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同意沉青叙带时诵那个叛徒回来?当初时诵逃离时,放火烧圣地,口出狂言,言语里对里寨恨之入骨,这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您就不怕他们这次回来,是别有目的,会对里寨不利吗?”
藤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身侧的苗族首领权杖,这是里寨首领权力的像征。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权杖上冰冷的纹路。
“我当然知道,”藤伊的声音充满着冷意和掌控欲,“我当然知道他们进入里寨,必定别有目的。”
她抬起眼,看向裘琰,那双像征着天真娇俏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深沉与算计。
“但是,裘琰,你要记住,”她的声音陡然转冷,“一旦他们踏入了里寨的地界,如今这里是我的地盘!”
“到时候,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