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眼神却透着成年人的冷厉与森然!

他的语气,

也在这一刻变得连老爷子都觉得陌生又熟悉。

老爷子心头一震,

直觉告诉他,

这就是雄英长大后的声音!

“蒙元入侵时,他们像狗一样跪下!”

“他们怕蒙元的刀,”

“难道就不怕大明的剑?”

皇宫里,

灯火静谧。

老爷子沉入梦中,嘴角不时泛起一丝笑意。

而在外殿,

此时,

朱彪手捧书卷,目光却未落在书上,

而是望向另一边——

那个伏在案前写写画画的儿子。

朱允熥!

望着这个三儿子,

朱彪心中百感交集。

常氏,他的原配妻子,当年因生他难产而逝。

因此,

他对朱允熥,心情复杂。

记忆中,

只有幼年时,那位长子走到哪都带着他。

他也从不多问,

只当没有这个孩子。

可是,

雄英八岁夭折后,

一切都变了。

身为太子,他忙于朝政,对这儿子越发疏忽,

甚至,

一年里,只有中秋、年关这类团圆节日才能相见。

吕氏曾以朱允熥喜好清净为由,提议让他搬到东宫角落的小院。朱彪未曾明确同意,却也没有反对。

隔日,这个九岁的孩子便带着一名小丫鬟独自住进那里。

从此,朱彪见到他的次数更少了。

朱彪承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几乎感觉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直到这场大病之后,

他才重新留意到朱允熥。

回想过去种种,

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

转念间,他才惊觉父子之间共同记忆寥寥,一时有些心慌。

即便此刻二人共处一室,

朱彪仍能察觉这孩子正悄悄与他拉开距离——

每当被他的目光触及,朱允熥便会身体紧绷、眼神躲闪。

这无声的疏离让父子间的气氛更加尴尬。

“咳!”朱彪突然起身,一声轻咳划破寂静。

“不知你爷爷是否已梦见你大哥,转眼都快子时了。”

“应该梦到了吧。”

朱允熥答得简短。

朱彪见此,心中无奈更甚,

于是试着走近些,主动问道:

“你在做什么?”

朱允熥闻声抬头,脚步却往后一退,

才略显紧张地答道:

“父亲,我在想那三个谜语。”

见他这般反应,朱彪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哦?什么谜语?”

朱允熥这才说道:“就是那房屋门上的三句短谜。”

“我当时背下来了,总觉得有用。”

“之前梦见大哥时,大哥也说……”

“那三个谜底,对我们的选择极为重要。”

朱彪顿时提起精神,“你说来听听。”

“第一句是‘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卧也是立’。”

“第二句是‘枝头眉月仍半掩’。”

“第三句是‘节约劳力,大有可为’。”

朱彪皱起眉头。

先前他的确未曾留意,

此刻听到这三条字谜,竟觉得有什么隐隐牵动心神。

“第一个的答案是什么?”他连忙望向朱允熥问道。

朱允熥沉吟道:“第一个‘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我想到‘田’字,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似乎都符合。”

“但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会不会是别的字呢?”

朱彪接着问:“那第二个呢?”

朱允熥摇头:“‘枝头眉月仍半掩’……还想不出来。”

朱彪眉头未展,又说起第三个:“‘节约劳力,大有可为’……”

“嘶——”

“三个谜语都毫无头绪啊。”

朱允熥语气有些无奈,却随即振作起来:

“我猜这三句既写在房门上,应该与屋主有关。”

“不是主人的名字,就是能互相联系的某种事物。”

“所以只要解开其中一个,或许就能联想出另外两个。”

朱彪点头称是:“说得对。”

“那就从第一个开始想吧。”

“这个什么姿态都是‘立’的……再仔细推敲看看……”

朱彪一边低念,

一边踱步思索。

不久,

他走到偏殿中央,

目光无意间扫过墙壁——

刹那间,

他的视线骤然定住!

他的目光定格在墙上那幅《万马奔腾》图!

四下陷入一片死寂。

同时……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战鼓擂响,

仿佛有千斤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撞击胸口。

以至于,

他分明感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

却始终无法推开——

那最后一扇门!

……

……

同样在这个深夜,

宫墙之外。

“皇上这是何意?为何突然想要改变财政税收?”

某官员府邸内,

一众人正在密谈。

在座的有韩林学士、监察御史、大理寺官员,

还有户部、工部、礼部的官员……

不论官职高低,

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南榜出身的科举进士!

当年,

洪武帝朱元璋为平衡南北人才差异,

特设南北分榜,

分卷取士。

因南方士族众多,而北方历经蒙元统治,

若再加上南宋时期,

异族统治北方已近二百年!

二百年来,

昔日汉家文脉,早已零落殆尽。

北方学子屈指可数。

若不南北分榜,

朝廷必将尽为南人所据,

形成一言堂之局。

即便太祖已设南北榜,

南方进士仍远多于北方。

洪武二十五年以来,南榜官员的数量已极为惊人。

“依我看……”

“皇上是铁了心要改革税制!”

“定是去了钟山之后萌生的念头,突然回京召见群臣,就是要找出税收弊端。”

“必是想大动税法!”

“这一动,便是动摇你我的根基啊。”

“我们虽在朝为官,但数十年来供我们读书的,始终是家族。”

“如今朝廷有意改制,这是要将你我的家族推入深渊!”

众人聚在一处,言辞激烈,情绪愤慨。

“正是如此!”

“我等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

“除了那些圣人之言,无非是荣归故里、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但看今日朱允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

“可见皇上确实要大改税制。”

又有人惊怒起身:

“不行,万万不可!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动我们的根基。”

“田产、商税,皆是公平交易,朝廷也不该干涉!”

“没错!我们祖先辛劳一生,才攒下这家业。”

“若家族衰败,我等便如无根之萍!”

“无论如何,既为朝官,必当全力阻止。”

另一人起身高呼,发出强烈号召:

“今夜来此的,皆是同盟!”

“虽不能与皇上正面相抗,但我们各居其位,”

“见招拆招,总有对策。”

“既为同盟,自当同心!”

众人神情激昂,慷慨奋发,

仿佛投身一场光辉壮举。

齐声高呼:

“既为同盟,自当同心!”

此时。

坐在上首的一位老者缓缓起身,他之前一直沉默不语。

看到他站起来,在场许多人纷纷露出恭敬的神色。

这位老者的身份极为显赫。

他不仅是今日在场众人中地位最高的人物,

更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大臣——

当朝六部尚书之一、礼部尚书赵茂!

据众人所知,

除了赵尚书之外,

朝中还有一位地位相当的重要人物也在暗中支持他们。

这次聚会,正是那位长者以门生故旧的名义召集的。

此时,

赵茂起身后,

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

他语气凝重地说道:

“诸位,陛下既然开始寻找税法的弊端,

势必会继续寻求解决之道,甚至可能另立新法!

然而古往今来,号称变法者数不胜数,

真正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自北宋以降,变法从未成功——

范仲淹变法,以失败告终;

王安石变法,同样功败垂成。

因此今日……”

说到这里,他语气斩钉截铁:

“即便陛下决心改革税法,也注定会重蹈覆辙!”

说罢这番决断之言,赵茂的语气又缓和下来:

“老夫知道,诸位或许心存疑问。

毕竟,那是驱逐北元、一统江山的洪武帝啊!

但老夫要告诉你们——”

老者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因为陛下……已经老了!”

与此同时。

老爷子的梦境中。

“哈哈哈哈……”

老爷子开怀大笑。

他从未想过,从前那个孙儿竟也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

“蒙元入侵时,他们像狗一样跪地求饶,既然畏惧蒙元的刀,难道就不怕大明的剑吗?”

听听!

这就是他的孙儿说出的话!

然而,

笑过之后,

老爷子的眼中又浮现出深深的落寞。

他缓缓起身,

走到孙儿面前。

虽然明知身在梦中,

但看着孙儿的面容,

他仍想再多看一眼,再仔细端详片刻。

“雄英啊。”

“爷爷年轻时,总以为来日方长,

从未好好看着你们长大。

因为某些事,因为某些人,

咱与亲人渐行渐远。

就连陪着咱白手起家的……”

说到此处,老爷子的声音忽然哽咽。

“去世时……

恐怕心里还在怨恨咱。

恨咱冷酷无情,

恨咱在帝王之路上越走越远……失了亲情。”

“是啊。”

“自从当了皇帝,那个盼着家人团聚的念头,确实淡了。

可直到……真正失去你们的时候——”

老爷子重重捶打着胸膛!

“才明白,它一直都在!

它从未离开过!”

老爷子顿了顿,

走到孙儿面前,

俯下身,

仔细端详着朱雄英的面容:

“大孙,让爷爷好好看看你长大的模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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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比他父亲更加失态。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父亲身边。

一同望向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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