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沉砚便端坐在案台温书。
虽然每天事情都很多,留给他读书的时间紧促,但也得自己挤出点空,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城内,王家大宅。
其实王家有两处宅院,一座位于位于汴京东边的城郊,一处则是在城内。
城内的宅院紧邻着‘锦华布庄’的门面。
“爹,杜月英那贱人竟然真敢不回来,还有杜家的那小子,竟然昨夜把她安置到客栈了……我王家的脸面还往哪搁?”
“我们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明儿一早就去府衙告他们私酿。”
啪!
“不争气的东西,现在知道慌了,整日宿在瓦子里,现在倒嫌她与别的男人接触了?”
王长云的父亲王茂才,反手给了儿子一巴掌,看他那虚浮的面相,倒也没敢下狠手。
明眼人都知这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相比于儿子的浮躁,王茂才显得阴沉许多。
他捻着胡须,眼神闪铄:“告,自然要告。杜守义胆大包天,竟真敢自己酿酒。不过那沉砚一介书生,可有什么背景?”
王长云忍着疼痛道:“那小子读书有两把刷子,据说在相国寺的学子里都颇有名气。”
王茂才摆了摆手:“去查查。”
一旁的管家王胜躬身道:“老奴这就去查。”
约莫一刻钟,王胜回来了。
“老爷,这沉砚确实有些人脉,据说那赵崇文的表弟赵德文十分青睐于他,不过府衙的卢兵曹与他颇有龃龉。”
王长云闻言脸色一变:“可是开封府推官的那个赵崇文?”
“正是”
王茂才指尖击打着椅子的扶手,沉思道:“倒是有些棘手。”
开封府推官乃是从六品,主掌刑事案件审讯,府衙一般常设两名,目前的两名推官分别是赵崇文和钱公辅。
一人在浚河,一人在表弟家养老。
手下的事都交给了六曹参军。
嘉佑年间开封府衙不设判官,也没有府尹,而推官相当于府衙二把手,一把手则是权知开封府事的曾公亮。
“不过,我们不能直接告到赵崇文那里,他毕竟是赵德文表兄,虽说不至于公然偏袒,但难免会多几分审慎,反倒麻烦。”
管家王胜躬身道:“老爷的意思是?”
“去找卢琯,我了解此人,极为贪功,既然与那沉砚有过节。
由他出面受理此案,先行查问,造成既定事实。
只要人赃并获,将杜家父子拘到公堂之上,想必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赵崇文是开封府推官,难道还能罔顾王法?”
王茂才说完便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笑意。
王长云不明觉厉,感到此计甚妙:“我这就去准备,多找几个‘证人’,咬死杜家就是用官曲酿的酒。”
开封府,卢琯值房。
“回去告诉王员外,此事包在我身上!这小子三番两次折我颜面,这次定叫他尝尝牢狱之灾。”
轩华小筑。
柴平气喘吁吁地跑来:“沉郎君,沉郎君在吗?”
沉砚闻院外有人呼唤自己,推门而出。
“柴大哥?怎么了?”
“不好了,王家出手了,我见府衙的衙役进了杜家,说是要搜查,就赶紧跑来通知你了。”柴平担心道。
沉砚没有任何慌乱,反而取出二十文钱,塞给柴平,道:“你做的很好,杜家的事不必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随后柴平退去。
沉砚脸色阴沉了下来,原本想着昨日杜月英回了一趟王家,这两日可能对方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没想到这么着急。
随即整理好衣裳,骑着自己的爱马便出去了。
赵家。
“赵老爷,王家因杜家大娘子之事怀恨在心,现以‘私酿’之名,勾结开封府官吏,对杜家发难。”
沉砚赶到赵家,开门见山。
官家王贵在一旁笑意没断过,毕竟这沉小郎君所求不过是小事,老爷的表兄在开封府任推官,稍微操持一下,估计便能度过危机了。
不过这笑的是,恐怕沉砚和杜家并不是老板和伙计的关系,而是惦记上人家女儿咯……
这就叫明眼人。
赵德文已知悉沉砚来意。
“无妨,我表兄为府衙推官,若杜家当真无措,自不必担心。
不过若对方勾结府衙内部的人,先行立案查抄,倒也麻烦。”
沉砚一听,心中一紧,难不成对方不想帮忙?
于是便又补充道:
“晚辈已有应对之策。关键在于,我们并非真正‘私酿’,所酿‘桃花酒’合乎《宋刑统》对花果杂酿的界定。
届时在公堂之上,晚辈自有法理可辩。只是需要防范王家与府衙内的人沆瀣一气,滥用职权,屈打成招,或不让晚辈有充分自辩之机。”
赵德文瞬间明白,顿时有些欣赏眼前的年轻人,暗暗认可。
此时竟改口道:“贤侄考虑周全!放心,我即刻遣人与表兄说明情况,你若是早来一天,说不定在府上就能见到表兄,也不必如此麻烦。”
沉砚一愣,他说前段时间怎么卢琯强闯‘兴盛仓储’,除了曾公亮出面了一下,几乎没人帮忙。
原来是这上司在赵家杜家……
“多谢赵老爷。”
沉砚离开赵府之后。
觉得还不是很保险,而且这种事情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个轻敌,就可能自己连着杜家全都进去坐牢。
沉砚又去皇城司找了池桓,恰逢刘章和赵宗晖都不在。
他将事情一一说明。
“沉郎君放心!刘勾当早就看不惯开封府那群阴险小人的行事了,若他们依法办事则罢,若有人敢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构陷你等……哼,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我自带人去助你。”
对于沉砚,池桓有一种天然的好感,无论是帮助皇城司破案,还是天然与他们立场相同,亦或是同在‘凝香院’杀得七进七出。
都让他觉得,对方有事,必须帮持。
否则两位大人必然会怪罪,毕竟帮了这么大的忙。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捅破天的大事,否则也不会连夜上奏官家。
“多谢池兄,此举并非要以势压人,只求一个依法公断的机会。”
……
沉砚做完这些事之后,便舒了口气。
露出淡淡的笑意。
只要开封府的那群翻不起浪,这案子怎么定性,还得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