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科打诨暂告一段落,曹昂总算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办。
他连忙从怀中取出那封册封刘备为豫州牧的诏书,双手呈上,躬敬地启奏:“陛下,臣此来,实为公务。此乃册封左将军刘备之诏书,需请陛下用玺。”
刘协这才恍然,原来曹昂是为此事而来。
他有些不解:“此事朕知晓,只是……卿不去宣明殿寻朕,怎地跑到这温明殿来了?此处平日亦有内官值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刚才给曹昂指错路的那个内官,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午间贪嘴,多食了些生冷,以致腹中绞痛,方才……方才实在是内急难忍,告退片刻,不想竟……竟疏忽了职守,指引错了曹议郎路径,奴婢罪该万死!”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去看曹昂和皇帝的脸色,吓得浑身发抖。
曹昂心想,宫廷规矩森严,这下怕不是要挨板子?
他甚至已经脑补出这内官被拖下去打屁股的场景了。
然而,刘协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看着那内官徨恐的样子,语气反而缓和下来:“罢了,既是身体不适,情有可原。日后饮食需当心,不可再如此疏忽了。起来吧。”
那内官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曹昂看在眼里,心中对刘协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嘿,这小子,还真算得上是宅心仁厚。换了别的强势君主,或者我家老曹那种性子,这内官少说也得脱层皮。看来这小皇帝本性确实不坏,就是耳根子可能有点软。】
误会解除,刘协便领着曹昂前往他本该去的宣明殿。
果然,尚书仆射钟繇早已在此等侯多时,脸上带着一丝为人师表的无奈。
钟繇的书法堪称当世一绝,对经学典籍更是造诣深厚,由他来负责皇帝的经学教育工作再合适不过。
刘协是趁着课间休息的空档,才偷偷溜到隔壁的温明殿——他私藏零食的“秘密基地”,打算搞点甜点犒劳一下自己被经史子集折磨的味蕾。
皇帝的日常膳食都有严格规定,吃什么、吃多少几乎一成不变,对于宫外那些花样繁多的甜食零嘴,他自然是向往得紧,有机会得到,总要偷偷藏起来一些慢慢享用。
久而久之,无人常驻、位置又相对僻静的温明殿,就成了他专属的仓库。
钟繇见曹昂跟着刘协一同前来,手中还捧着锦帛诏书,心下明了,这是来找皇帝用印的流程。
刘协接过诏书,仔细浏览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让近侍取来玉玺,郑重地盖了上去。
曹昂接过这新鲜出炉、墨迹玺印俱全的正式诏书,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任务完成!
他正准备行礼告退,脚还没挪窝,就听见钟繇那温厚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陛下,”钟繇对着刘协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曹议郎乃新进才俊,更是曹丞相公子。据臣所知,其在经学义理上常有独到见解,于诗词歌赋一道,更是天赋卓绝。陛下何不让他就此机会,为您讲析一段,或可增益见闻?”
曹昂一听,差点当场石化。
【我靠!钟老师!钟仆射!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是,您是阅卷老师,在丞相府也见过我吹牛,但这是给皇帝上课!天子讲席!我能随便信口开河吗?您这简直是凭空侮人……侮人清白啊!我哪有什么经学独到见解?】
刘协一听,果然大感兴趣,好奇的目光立刻转向曹昂:“哦?曹爱卿竟有如此才华?有何大作,朕怎未曾听闻?”
这不问还好,一问简直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作为曹昂公府考试的阅卷官之一,又亲眼在丞相府宴会上见证了曹昂如何创作出那首石破天惊的《胡无人》,钟繇对这位年轻后辈的诗才那是印象深刻。
他立刻不遗馀力地推销起来,将曹昂那首《胡无人》如何震动许都文坛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刘协越听眼睛越亮,看向曹昂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探究,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曹爱卿,速将诗作念与朕听!”
曹昂心里叫苦不迭,但圣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在宣明殿内,将李白的《胡无人》又背诵了一遍。
当刘协听到最后那句“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时,少年心性加之对大汉荣光的深切渴望被瞬间点燃,他猛地一拍案几,激动得站了起来:“好!好一个‘胡无人,汉道昌’!好一个‘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诗气魄雄浑,志存高远,深得朕心!”
他随即略带埋怨地看向钟繇:“钟爱卿,如此佳作,为何不早呈报于朕?日后曹爱卿再有诗作,务必第一时间送至朕前!”
钟繇自然是满口答应:“臣遵旨。”
曹昂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不是说东汉看重的是经学实务,看不上诗词歌赋这种雕虫小技吗?刘协你这么激动干嘛?难道……单纯是因为李白马屁拍得清新脱俗,搔到了他的痒处?唉,这误会可闹大了。】
见差事已了,风头也出得差不多了,曹昂赶紧趁机向刘协和钟繇请辞:“陛下,钟仆射,诏书既已用玺,尚书令荀公处尚需复命,臣……先行告退?”
刘协和钟繇看他确实公务在身,也不好强留。
不过,刘协显然对曹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转头对钟繇吩咐道:“钟爱卿,你去与荀尚书说一声,今后曹昂便不必在尚书台轮值那些琐务了,就让他陪伴朕左右,一同听讲学习吧。”
曹昂一听,内心顿时一片哀嚎。
【什么?给皇帝当伴读书童?还是长期的?!这岂不是意味着以后天天要早起打卡,陪着这小皇帝之乎者也,还要随时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才艺展示?我的天!我这向往的自由散漫生活啊!这才第一天上班,就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御前固定座的苦差事?】
然而,皇命难违,心里再苦,面上也得感恩戴德。
曹昂努力挤出一个荣幸之至的笑容,膝盖一软,再次匍匐在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臣……曹昂,叩谢陛下天恩!”
见曹昂乖乖的接受,刘协心中十分开心,突然想到刘协提的那种吃食,也就不顾及钟繇,直接对曹昂说:“朕刚刚听你说的那个叫什么?糖葫芦!这个吃食十分有意思,命你明天做了带过来!”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