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带上了几分针锋相对:“仲达兄方才那篇宏文,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固君权,黜割据’,字字珠玑,振聋发聩啊!只是……如此高论,为何只得了乙等?莫非是主考官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
这话看似捧,实则带着刺,意在挑动司马懿的情绪。
司马懿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文章好坏,自有公论。至于品级,乃考官之权,在下岂敢妄议?倒是曹公子,身为丞相之子,能写出那般……嗯,稳妥周全,老生常谈之文还能得个甲等,实属难得。”
他特意在“得个甲等”四个字上微微停顿,语气里的讥讽几乎不加掩饰。
曹昂眉毛一挑:“哦?听仲达兄的意思,是觉得我曹昂只会写些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官样文章,不及兄台心系汉室、忧国忧民喽?”
司马懿微微侧头,那双小眼睛再次看向曹昂,目光锐利如刀:“不敢。只是在下以为,为官者,当明是非,知进退,晓大义。若只知趋炎附势,唯权是瞻,与冢中枯骨何异?更别说有些人虽居高位,却弹压异己,把控朝政,纵得高位,亦难免青史骂名。”
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曹家是权奸了!
曹昂心头火起,猛地想起历史上关于司马懿的记载——这家伙因为看不惯曹操的作为,确实拒绝征召,直到建安十三年才被迫出仕,足足装了十一年孙子!
【好啊!好啊!怪不得写出那种看似忠君爱国,实则煽风点火的策论!这老小子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压根不想通过考试,甚至可能就是想借此机会,发表一番“高论”,博个“汉室孤忠”的名声,然后被黜落,正好顺理成章地继续在家“养病”,躲避出仕!】
【既然你存心找不自在,老子偏不惯着你!】
一股邪火混合着穿越者对这位“终极赢家”的先天恶感,瞬间冲上了曹昂的脑门。
【再说,这司马家的着实垃圾,纂位就纂位最后搞出来个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虽说和司马懿没有直接关系,但关系也不小,奶奶的,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司马仲达!”曹昂猛地踏前一步,身高本就比司马懿高出些许,此刻更是带着一股压迫感,“管你爹是司马防还是谁!管你哥是司马朗还是谁!给你脸不要脸是吧?真当我不敢动你?!”
司马懿似乎没料到曹昂会突然发难,脸色微变,但依旧强自镇定:“曹公子意欲何为?此地乃是司徒府偏殿!”
“司徒府偏殿怎么了?老子打的就是你这种口是心非、装腔作势的伪君子!”曹昂怒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一拳就朝着司马懿那张欠揍的脸砸了过去!
司马懿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经历过战阵的曹昂的对手?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直接被这一拳撂倒在地!
曹昂顺势骑了上去,左右开弓,一边揍一边骂:
“就你是大汉孤忠是吧?!”
“看不上我曹家,是吧?!”
“觉得你家都是读书人,清高,是吧?!”
“我特么打的就是你这号装孙子的!”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司马懿起初还想挣扎,但很快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旁边的杨修都看傻了!他万万没想到曹昂竟然如此彪悍,敢在司徒府偏殿公然殴打其他考生!
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去死死拉住曹昂的骼膊:“子修兄!子修兄息怒!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使不得啊!”
曹昂被杨修拼命拉住,又狠狠踹了地上的司马懿两脚,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司马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鼻青脸肿,长袍也被扯得凌乱不堪。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平淡或嘲讽,而是充满了怨毒和凶狠,死死地盯住曹昂,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接触到这眼神的瞬间,曹昂心中猛地一凛,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高平陵……这家伙可是能装一辈子孙子,等到七十多岁才突然发难,一举奠定晋朝基业的狠人!留下他,绝对是心腹大患!】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曹昂心底钻出。
【杀了他!趁他现在还弱小,羽翼未丰,直接弄死他!一了百了!后面也就没有司马师、司马昭,更没有司马炎纂位了!】
这杀心一起,连曹昂自己都吓了一跳,但看着司马懿那阴狠的眼神,却又觉得无比合理。
司马懿似乎感受到了曹昂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气,他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不再与曹昂争辩,只是用嘶哑的声音冷冷地说道:“好……好得很!曹子修,今日之赐,我司马懿记下了!这试……不考也罢!”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曹昂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跟跄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
望着司马懿狼狈而决绝的背影,曹昂站在原地,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杨修在一旁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曹昂转过身,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暴起打人的根本不是他。
他对着站在一旁、脸色还有些发白的杨修拱了拱手,语气轻松地说道:
“让德祖兄见笑了。实在是那司马仲达言辞无状,咄咄逼人,小弟一时气不过,才动了手。惊扰了德祖兄,还望海函。”
杨修看着曹昂这变脸如翻书的速度,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揶揄:“子修兄……真乃性情中人,不拘小节。在下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在司徒府偏殿,将同科孝廉打得弃考而去……此事传扬出去,亦是一段‘佳话’啊。”
他特意在“佳话”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曹昂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挖苦之意?
但他浑不在意,哈哈一笑,反而顺着话头说道:“德祖兄过奖了!不过是路见不平,略施惩戒罢了。比起德祖兄方才那篇引经据典、字字珠玑的雄文,小弟这点微末行径,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这文人相轻这么早就开始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