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坐在石凳上,眼神落在李裪身上。
“是不是感觉被朕利用,心里恨不得将朕千刀万剐?”
李裪咽下口唾沫,半晌后才吐出口浊气,涨红的脸好像得了不治之症。
“回陛下,小王”
刚开口,朱祁钰便将他的话打断。
“朕说过,你不再是朝鲜国王,是大明的臣子。”
李裪杵在原地,待收拾好丧气的心后,这才回道。
“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知错,而不是治罪。
朱祁钰也没细抠字眼,这种事换做谁也不好受。
“这次就免了,以后再如此,会有大臣弹劾你。
说完此话,朱祁钰便甩出一个重磅炸弹,算是安抚李裪。
“以为朕利用完你,再找借口将你的国家吞下。
忘了告诉你,朕不喜欢身边有人酣睡。
谁都不行。
朕还将派遣大军北伐,将女真以北全部收进大明地图。
考虑到朝鲜是太祖皇帝赐名,朕才会如此待你。
换做其他小国,朕定要毁其宗庙、除其文化
朕不仅将朝鲜宗庙保留,还许你祭祀。
朕已经给你留了该有的体面。
若以后有一丝复国心思,朕一定将你宗庙尽毁。
还要让史官详细记载你是如何在东瀛屠城”
一番威胁下来,李裪脸色变得雪白,连忙叩首乞饶。
待李裪彻底怕了,朱祁钰也开始了真正的安抚。
“听说在你子东瀛得到不少财宝?”
听闻这话,李裪跟泄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耷拉着。
朱祁钰见他这副模样,只好一甩宽大的袖袍。
“你在东瀛所得,朕不会要你一分一毫。”
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在离开前,拍了拍跪在地上的李裪。
“都留着吧,在大明做个有钱的亲王未尝不可”
如沐春风的张軏,在英国公府跟张辅滔滔不绝地讲起东瀛战事。
末了,还不忘吹嘘自己如何。
不等弟弟讲完,张辅就起身朝弟弟狠狠扇去一耳光。
“你糊涂。”
张軏不明白大哥为何要打自己,还说自己糊涂。
“大哥,您是老迷糊了吧?
陛下让我如此,难道抗旨不尊?”
虽说张辅有点耳背,但脑子还依旧灵光。
“你可知光是依靠我帝师身份就能让张家衣食无忧,你倒好。
才去东瀛一两月,就将李贤等人得罪。
站陛下这边固然是好,但没有当墙头草稳妥。”
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开罪了两位皇子的师傅,顺带着向大臣表明自己所站的位置。
去东瀛的时候,您不是还嘱托我要听陛下的话嘛~”
听闻这话,张辅更是来气。
“我让你选择性听陛下的话,没让你全听。
这下好了,不仅得罪李贤,还让樊忠跟我们产生隔阂。”
所谓隔阂,就是张軏知道东瀛北部支援一事。
一旁的张輗却不慌张地问二人。
“大哥,难道你还没反应过来?
陛下是故意的。
他知道老三脑子不太好使,不然为何不派我去。”
张辅终于回过神来,没想到自己的学生招式那么多。
本以为自己耳聋后,张家不会卷入未来的皇子大战,没想到的是
皇子大战躲没躲过不知道,但现在的君臣大战倒是没躲过去,还他吗舔着脸朝屁股主动贴上去。
他想求朱祁钰,让张家别再卷入未来的任何风波。
可他忘了,身在局中,哪有轻易抽身的道理。
说动就动,张辅刚说进宫,张輗就问道。
“大哥见了陛下,陛下不准呢?”
这个问题,张辅确实没想过。
“那我就给他磕头,磕到他答应为止。”
“大哥这般做,陛下只会以为你在逼宫。”
听到这句话,张辅才重新坐下,思考张家未来的出路在何方。
三大营已经不是先前的三大营了,最近几年进来好几个都督。
三大营的去路被堵死,张辅又想到文职这块。
刚把李贤他们得罪,人家肯定不会让你轻易融入那个圈子。
那勋贵后裔呢?
也不行。
就在张辅抓耳挠腮时,张輗闷着声说道。
“大哥,别想了。咱们能走的路都被陛下堵死,当下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说这话,算是彻底放弃抵抗。
这事儿要怪,只能怪张辅。
朱祁钰登基后,本来就缺人手。
恰好在没人的时候,张辅的耳朵不好使了。
如此一来,张家既在躲避皇帝,也在躲避朝臣。
真到了事儿挂鼻尖了才发现,你在躲人家的同时,人家也在躲你。
就像今天早朝,张軏出来说完话之后,再无一人接着他的话匣往下说。
“事已至此,张家别无选择。大哥,跟陛下一条道走到黑未尝不可。
陛下左手兵权,右手掌文臣生死,双脚踏着江南各地富商,头上还顶着大明亿兆百姓和数不清的读书人。
大哥,时代变了。
陛下想让大明富起来,只能不断征战,让江南商人出去给大明挣钱”
长篇大论一番后,张辅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这几年里,朱祁钰一边对江南富商进行打压,一边又替他们寻找做生意的出路。
甚至还派水师护航。
张軏见大哥没那么生气,也站出来说道。
“二哥说的在理,当今陛下心思缜密算无遗漏。
想来他早就规划好一切,就等咱们上钩。
只是弟弟我恰好上钩,这才让张家左右为难。”
千万别在未来的储君争夺中站边,大哥经历过一次,不想你们也经历。”
道完这话,张辅便闭上双眼,就像暮年将军在等敌人上来终结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