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过了半响,到了厂门口。
已是快黄昏了,火烧云的景色把天空熏染了一番。
二人已经是跑了一天,浑身酸痛,急需去道观里治疔一下。
在的士上,林奕已经把附近的足道行业摸得清清楚楚了
当然,他去的是正经的。
“就算是崭新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子造啊。”林奕想着,决定看完这个厂就先休息。
这个厂管理很严,出入人员是需要登记的。
林奕打电话给厂长后,对方说有人出来接他。
他蹲在门口和保安闲聊着,从保安害怕的语气中不难听出。
他们这个厂长脾气好象有点火爆?。
“难道是川渝暴龙?”林奕把手里的烟掐灭,来接他的人来了。
来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十七八岁,留着一头干净的短发,面色有些发黄。
小伙子赤裸着上半身,看样子是刚从工位上下来,瘦肉的身子骨看起来就没几块肉。
“你们两个就是陈姐姐说的贵客吧?”
小伙子脸上笑眯眯的,刚伸出手,看见手上的尘土又把手收回,把手放在裤子上狠狠地擦了擦。
林奕嘴角勾起一抹笑,伸出自己的右手和小伙子手握在一起。
“对,我叫林奕,你就是厂长说来接我们的人吧。”
“我叫陈平,是陈姐姐叫我来的。”
陈平和林奕并排走在前面,何良俊跟在二人后面。
“林奕哥你抽不?”陈平说出这话明显有些尤豫,从绑紧麻布条的裤腰带里掏出一包烟。
“这是俺们平常抽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抽的惯。”陈平挠着头,发黄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林奕接过两根,丢给在后面的何良俊一根,笑道:“这啥烟不是烟,有啥抽不惯的。”
说完,他能感觉到,陈平本来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变得开朗了不少。
前世他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
像陈平这种可能一出生就是在厂里了,对外面接触的事情也少,其实也就和小孩子心性一样。
陈平这种老实的孩子,心地善良得很。
但是接触的事情比较少,内心就比较脆弱,所以更不能伤了他的心。
陈平和林奕聊了一路,从陈平的言语中能看出,他对外面的世界是很好奇的。
也是,毕竟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哪有对外面的世界不好奇的。
就连林奕小的时候还经常自己跑去海边,蹲在那里静静的想,海的那边会是什么呢?
“你和你们厂长是什么关系?”林奕问道。
这个小伙子见面一开口,林奕就听出了这浓厚的口音,加之二者都姓陈,应该是姐弟关系。
陈平听完,神情有些沮丧,低下头,缓慢地道:
“我是陈姐姐捡来的,姐姐说我被人丢在厕所里了,然后把我捡回来,让我给她打一辈子工。”
林奕点点头,这个年代的计划生育很多家庭为了避免交罚款,确实是会做出这种事情。
经历过的都知道,家里有姐姐弟弟的还经常被藏在亲戚家里,被发现是要罚款的。
但是其实到了后面,厕所时常有一个天崩开局的小孩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说到这,陈平笑了:“我本来是叫陈姐姐妈妈的,但是她不让,说她应该黄花大闺女就有儿子象什么回事,所以我就叫她姐姐了。”
“虽然说她脾气有点暴躁,平常还会动手打人,但是其实我们都知道陈姐姐人很好的。”
“厂子里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小孩,都是陈姐姐捡回来的,她还说把我们捡回来就要给她打一辈子的工。”
陈平低着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顿了一下,哽咽道:
“其实我们都知道,陈姐姐是骗人的。”
“我在捡回来的小孩里排行老三,大姐跟了陈姐姐最久,但是大姐嫁人去了。”
“大姐走的那天陈姐姐还假装生气,让大姐赶紧滚,再也别回来了。”
陈平说到这,还确定了一下附近没人,才继续道:
“我偷偷和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
“其实那天就属陈姐姐哭的最伤心了,她还让我偷偷把钱塞到大姐包里。”
林奕听着,在心里给这个川渝女厂长粘贴了标签。
“刀子嘴豆腐心,好人。”
陈平低着头,时不时用脚尖还在地上画个圈,接着道:
“其实陈姐姐早就应该结婚了,她就是在心里放心不下我们。”
说到这,陈平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奕。
“奕哥哥,你可以把我们陈姐姐娶了吗?”
“啊?”这下到林奕懵了,他连这个“陈姐姐”一面都没见过啊。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的陈姐姐拐跑了。”狗男人开始逗小孩了。
陈平撇嘴道:“才不会呢,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好人。”
“你怎么就看出来我是个好人了?”狗男人开始好奇了。
陈平道:“奕哥哥你和之前来的那些人都不一样,那些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对我们的产品一直挑刺。”
“然后还一直压价,最后陈姐姐都生气了。”
“最可恶的是!”说到这,陈平停顿了一下,愤恨道:“他们一直用那种色迷迷的眼睛看陈姐姐,恶心死了。”
“有好几个人都想上去打他们一顿,但是被陈姐姐拦住了,然后陈姐姐就让他们滚了。”
“可是奕哥哥你不一样,你给我的感觉和陈姐姐一样。”
林奕这下是真搞不会了,哪怕是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他还没整明白呢,陈平又继续输出:“陈姐姐长的很好看的,而且人又好,就是脾气暴躁了点,偶尔会打人。”
“要是奕哥哥你要追陈姐姐,我会支持你的!”陈平对林奕给出一个肯定的眼神。
林奕已经完全懵了,卧槽这是帮他安排好人生大事了?
他都还没有见过这个“陈姐姐”呢,怎么就要追她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人聊着天,已经走到厂子里面了。
黄昏已经落下,太阳和月亮各占了半边天空,已是快到饭点。
刚推开门,林奕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口音大喊着:“他妈的你们能不能快点,还想不想吃饭了!”
“劳资数到三,再搬不完都别吃饭了。”
厂子里,几十号人正搬运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尘土飞的满天都是。
陈姐姐手上拿着箱子,傲人的山峰随着她风风火火的动作急促抖动着。
她瞥了一眼,刚好对上林奕的视线。
修长的头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浅灰色的工服也难以遮掩住傲人的身材,白淅修长的小腿被白袜包裹,踩着一双黑色布鞋。
林奕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童颜巨??。
看起来看起来只有一米六几,凹凸有致的身材,甚至胸前的雄伟已经有些犯规了。
顶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蛋,只能用童颜来形容。
只是怎么他眼前这个“童颜”,甚至算得上是萝莉的陈姐姐,怎么看起来有点反差?
“喝不喝?”
陈姐姐叫陈平拿过来一沓冰镇啤酒放在地上,拿起一瓶递给林奕,自己也开了一瓶。
林奕接过一看:“哟,还是老雪花的。”
林奕也没客气,拿起一瓶用牙咬开,二人举着啤酒瓶直接碰了一个。
夏日炎炎,月亮高挂在漆黑的半空中。
凉风吹过,冰镇的啤酒划过口腔进入腹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叫陈乐汐,第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陈姐姐一手撸着串,一手喝着冰镇啤酒。
“姐姐,哥哥叫林奕,他是个好人,这个是何良俊”陈平抢答道。
“要你多嘴,吃饭都塞不住你的嘴巴。”陈乐汐瞪了他一眼,夹了几块肉塞到他碗里。
何良俊放下手中的碗筷,举了个手,刷了下存在感。
林奕轻笑道:“陈平是要多吃饭了,瘦成皮包骨了,而且他下午话也不少。”
陈平闻言向林奕投来恳求的目光,陈乐汐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去去去,赶紧滚。”陈乐汐把他的碗塞满,让他去和工人们一桌。
随后她又猛喝一口酒,道:“不好意思,我弟弟他嘴笨,不会讲话,要是冒犯到你,我给你赔罪了。”
林奕举起瓶子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心想着:“你弟弟笨?要是再晚点进来你都快被他卖给我了。”
酒桌上不谈生意,二人聊起了家常。
聊到这个厂的时候,陈乐汐叹了口气。
“这个厂是我爸的,小老头没注意安全措施,出事了,所以现在厂子过户给我了。”
林奕听出陈乐汐言语的低落,开了两瓶酒。
陈乐汐猛喝一口,又继续道:“我爸是妖都人,和我妈是网恋认识的,然后就去了川渝。”
“我还有个哥哥,但是已经没啥印象了,我爸妈大概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我妈是个伏地魔,而且重男轻女,我爸受不了了,就我妈离婚了,我哥跟了我妈,我跟了我爸。”
陈乐汐说道这里,眼角已经有了泪水,林奕递过去一包纸巾。
“谢谢。”陈乐汐接过,苦笑道:“后来我听我爸说,其实我是被他捡来的,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所以我妈才对我不好。”
“我就问他,你不怕我知道了然后跑了,不认你了?”
“然后你猜我爸怎么说?”陈乐汐说到这,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林奕做出好奇的样子,给足情绪价值:“他怎么说的?”
“这个小老头还装上文化人了,他和我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林奕和她干了一个,喝完后问道:“所以你就收养了这些弟弟妹妹?”
陈乐汐放下空酒瓶,点点头:“看起来陈平他都和你说了。”
林奕点点头,是说了,如果在晚一点,说不定你的三围他都说了。
“现在厂里几乎就属于一个温饱的情况,我们卖的款式太老土了,加之淡季,很少有人拿货。”
她又继续道:“我也有想过请设计师来设计独家的,但是价格都太贵了,不是厂子能承受起的。”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想让他们去读书的,他们还小,应该出去见见世界。”
“不能和我一样,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厂里。”
她苦笑出声,目光停留在嬉戏打闹的弟弟妹妹身上。
林奕点点头,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直击陈乐汐的内心:“那你有想着出去看看吗?”
陈乐汐其实年龄也不大,今年也就二十一岁。
很多人在这个年龄二十一岁,甚至还不敢自己一个人去菜市场买菜。
而陈乐汐已经管理一个厂了,已经超越绝大部分的同龄人了。
可是哪有人不想去外面看看世界,愿意一直被困住的。
人其实就是为了去码头整点薯条而活着。
码头可以是任何地方,薯条也可以是任何东西。
你可以是去大街上看看腿,和你的朋友去讨论哪一双腿比较白。
只有打破枷锁,走出牢笼,人生才有意义。
人生不过三万天,肆意洒脱需尽欢。
狗男人看陈乐汐愣住了,他又继续道:“如果你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我可以带着你一起。”
陈乐汐只感觉自己的世界收到了打击,她也不是没被男人追过,可是那些男人的目标只是和她睡觉。
她活了二十一年了,第一次有男人这样子和她讲话。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耳边传来的是弟弟妹妹嬉笑大闹的声音,微风吹过她的额头,吹起她的发丝。
这位来自川渝,脾气火爆的童颜女厂长,第一次感受到“害羞”这个情绪。
于是乎,一抹红润慢慢浮现在她白淅的脸上,身上宽松的衣服,倒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林奕看着一副不好意思的陈乐汐,心有馀悸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还好他妈的老子躲得快,不然差点就又吃拳头了。”
他看见陈乐汐害羞的样子,突然联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事情。
然后下意识就躲开了陈乐汐挥来的一拳。
再看陈乐汐发愣的模样,得了,这家伙也是下意识挥出的拳头。
“终于知道陈平说的偶尔会打人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这他妈真的是偶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