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川恢复冷静,心中却有点郁闷:
“奶奶的,这来的也太快了!”
童博继续冷声道:“陈管事有令,命你立刻停手,将馀丹上交。此丹来历不明,成分未审,不得在宗门内售卖。”
黄一川不动声色,只含笑问道:“陈管事?可是丹阁陈玉江师叔?”
“正是。”
这事儿终究还是惊动丹阁了,黄一川心中已有数。
“这本就该是酒老头出面之事,我一个外门小修,跑跑腿可以,硬顶丹阁完全没必要。”
心头主意已定,如今也只能继续顺着这个说法。
他拱手一礼,笑道:“童师兄,丹药也不是我炼的,只是代酒师伯出售。既然陈师叔要收丹,我自然要回去禀明情况。”
说罢,他干脆利落收起摊位,转身回了灵药园。
童博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终究没再出声留人。
……
阵法光纹一闪,黄一川踏入药园。
院中气氛却有些微妙。
酒老头正懒散坐在石凳上,而对面,一名身着青纹丹袍、面色沉稳的中年修士正负手而立,神情不悦。
正是丹阁管事陈玉江。
“师伯,丹药卖完了。”黄一川恭声道。
酒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抬手示意他站在一旁别多嘴。
那青袍修士目光一扫,落在黄一川身上,微微皱眉,似是认出他来。
“你似乎是那持升仙令入宗的弟子?叫什么……黄一川?”
黄一川忙躬敬一礼:“弟子正是,见过陈师叔。”
“恩。”陈玉江点点头,转而望向酒老头,语气沉稳中带着几分劝解:
“酒师兄,你这丹药的确是难得好丹,但宗门历来有规矩,不可私自大量售卖,影响太大了,该停的还是要停。”
酒老头懒洋洋地晃了晃酒壶:
“宗门不允许?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没收到长老会的传讯,二,也没听到哪位师叔发话,让我停什么?”
陈玉江脸色微沉,语气冷了几分:“酒师兄,如此说话,便太不识趣了。你我心知肚明,这事若闹大,终究不好看。”
酒老头“嘿”地一声,眼神带着几分揶揄:“陈师弟,你这丹阁管得也太宽了吧?
是不是看老夫的丹卖得太好,心里眼红?”
陈玉江的神色顿时僵硬,沉声反击:“酒师兄,说话何必带刺?
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枢院第一天才了。
如今你我一样,不过外门闲人,何必不安分点?”
“呵呵……”
酒老头低笑一声,抬手仰头喝了口酒。
酒液顺着胡子流下,眼底却闪过一抹寒光,只是一瞬便掩了下去。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眯眯道:“师弟啊,我看你这人其实挺实在。不如这样……
我把这丹方现在就传你,你呢……去拖延一两日。我们再合作卖个两天,灵石五五分帐,如何?
“这……”
陈玉江微怔,眼神闪铄。
酒老头语气平缓,却句句带钩:“这方子炼气弟子用着极好,迟早会交出去。与其让别人赚,不如你我先赚一笔。
你要知道,哪怕丹方最后落在你手里了,以后再炼,恐怕跟你自己关系也不大了吧?”
陈玉江面色几经变化,最终叹了口气,神情恢复平淡:“师兄心意我领了,但恕难从命。
何况我既已奉命而来,这丹恐怕马上就要彻底叫停,再卖下去也没意义。”
“奉命?”
酒老头心中腻味,“一个马屁精而已,我看就是你去打的小报告儿吧?”
面上淡淡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陈师弟先回去吧。”
抬手取出一个储物袋,随意一抛,丢到黄一川怀里,“那你继续去卖。”
“呃……”
黄一川下意识接住,心头却是一虚。
酒老头扫了他一眼,不耐烦道:
“咋的?怕了?”
黄一川立刻挺直腰,笑道:“哪里哪里,替师伯办事,自当一心一意。弟子这就去!”
说完,他连忙避开陈玉江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转身离开。
心里却暗暗打气。
“酒老头挺霸气啊……既然你都不怕,我一个打杂的怕啥?”
院中一片沉寂。
陈玉江望着黄一川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师兄,多卖一时半刻又有何意义?
哪怕有穹师伯为您担着,如此行事,只会惹来众师叔不满。”
“意义?”
酒老头放下酒壶,心中生出一抹玩味之意。
“那是你不知道……这小子出去这一趟就能赚多少灵石回来。”
他抬眼,笑意更深,“师弟,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陈玉江脸色一沉,却也无言,只能拱手淡淡道:“那师兄好自为之。”
“哈哈。”酒老头放声大笑,挥手一甩,“慢走不送!
记得回头买丹啊!”
陈玉江脸色一沉,拂袖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药园之外。
院中重归寂静,只馀酒香氤氲。
酒老头重新提起酒壶,仰头小饮一口,眼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他盯着杯中残酒,喃喃道:
“金丹修士……好啊,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灵石滚滚而来。”
语气里似带几分讥讽,又似隐着难掩的羡慕。
那一声轻叹,既是对宗门等级的冷嘲,也象在掩饰胸中久压的野望。
沉默良久,他忽然收起笑意,站起身来。
“算了。”他拍了拍衣袖,神色微肃,“该去再见见师尊,问问他老人家怎么看这事儿。”
语罢,他一步踏出,整个人已消失在院门之外,只留阳光洒落,将他空着的酒壶映得发亮。
无名峰,掩月宗所在山脉中的一座小峰。
不大,却透着几分孤峭与缥缈。
至于以前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直到掩月宗的那位,不知大名为何的老牌金丹修士穹老怪入主以后,便改名为无名峰。
此名一出,倒也贴切,此峰自此在宗门内,便成了个“知其所在,却又常被忽略”的独特存在。
此时,一道略显散漫的遁光自天际而来,行至山腰,便依循某种不言自明的规矩,悄然停了下来。
光华敛去,露出酒老头那张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慵懒醉意的面庞。
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却收敛了所有随意,变得极其庄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仰头看了一眼被淡淡云雾缭绕的峰顶,那里寒风料峭,视野孤绝。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似是抱怨,又似是习惯性的调侃:
“师尊也真是,偏爱住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也不知道上面风大,刮得人脸疼……”
虽是如此说着,他却并未再御器飞行。
而是迈开步子,沿着一条几乎被野草藤蔓掩盖的天然石径,一步步向上行去。
身为筑基修士,纵然不驭器,登山的速度也远非凡人可比,身形在山林间几个起落,便已上行数十丈。
不多时,眼前壑然开朗。一片被人工开辟出的、约莫十数丈方圆的平整石台出现在山顶。
石台表面光洁,隐约可见一道道细微的银色符文如呼吸般明灭不定,构成了一座看似简单、实则玄奥的阵法灵光,将后方的一切笼罩在无形的屏障之后。
酒老头在石台边缘停下脚步,脸上再无半分戏谑。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灵光屏障之后空无一物的前方,极为躬敬地躬身、拱手,声音清淅而沉稳:
“师尊,不肖弟子卫九黄,前来拜见。”
声音在山风中回荡,片刻的寂静后,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独特穿透力,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平淡地传来:
“进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前方那流转的阵法灵光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开来,裂开一道恰好容一人通过的光门。
门内景象模糊,只能感到一股精纯至极的灵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峰顶特有的清冷寒意。
酒老头不敢怠慢,再次躬身一礼,这才迈步,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光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