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罡接过那人递来的册子,翻开一看,脸上神情从困惑转为平静,最终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哎,想不到这么多年,县令还是未能全然信我。”身为心腹,孟罡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无奈。
不过他迅速收敛心神,即刻投入到正事之中。
刚刚这一幕现场无人在意,众人的心思早已飞向了各自的差事。
藤湖岛?李应觉初次听闻此地。
他望向卓文业,对方立刻领会,介绍道:“藤湖是康桃县内最大的湖泊,湖心有岛,因此得名。
“传闻如今被一伙匪徒盘踞,没成想我们今年要剿的竟是他们。”
“岛上匪徒实力怎样?”李应觉追问。
“不清楚。”卓文业摇了摇头,“他们平日只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从未劫掠大型商队,每次出动不过二十馀人。”
“说实话,我没想到官府会盯上他们。论凶悍和人命,他们与灰丘寨那伙悍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久后,关于征伐目标的情报很快分发至每人手中。
李应觉展开纸张,上面赫然列着:
藤湖岛匪帮,目前已知人数,二百三十一人。
其中九品实力者五人,内气入门者百馀人,精通打斗者百馀人。
头领方明正,原为明源郡元亭县捕快,三年前纠集群伙,盘踞藤湖岛打家劫舍。
岛上暂未发现重弩等强杀伤武器。
李应觉缓缓放下纸张,低声自语:“三十人对两百人?”
“双方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人数优势也无法弥补。”李克虎忽然开口,象是借机与李应觉搭话。
李应觉瞥了他一眼,道:“九品与未入品之间的差距,在持械混战时会缩小,更何况一人需应对数名敌人。”
“这个我清楚,不过……”李克虎嘴角一扬,“你没发现吗?咱们这一队,可全都是入品武者。”
经他提醒,李应觉仔细打量四周。第三队的气势确实最为精悍,远超他队。
第一、第五队次之,而留守的二、四队则显得良莠不齐。
“嘿嘿,”李克虎得意道,“县内入品武者没一个是我不熟的。除了咱们队,第一队有十个入品,第五队十五个,二队和四队分别只有五个和六个。”
第三队实力如此之强?李应觉不禁沉思,这究竟是刻意安排,还是巧合?
若是刻意,对付一个传闻中并不凶悍的藤湖岛匪帮,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这其中必有众人尚未知晓的内情。
李应觉顿感警剔,连身为县令亲信的孟罡都未能掌握全盘计划,此事绝不简单。
大致了解征伐目标后,孟罡便领着众人到一处院落挑选兵器。
一名差役高声宣布:“有自带兵器者可不领,未备兵器者,每人限挑两把。”
李应觉已带两把刀,便站在原地,没有参与挑选。
不一会儿,只见卓文业抱着一捆长枪走来,随手向他抛来两杆。
李应觉伸手接住,仔细一看,不禁眉头微蹙。
这两杆枪的枪杆颇为老旧,枪头与木杆的衔接处也显得不甚牢固。
卓文业瞧他神色,不以为然笑道:“别嫌弃这枪不顶用。等到了那岛上,人生地疏,若遇复杂地形,有根长家伙探路、试陷阱,可比短兵靠谱多了。”
李应觉闻言,顿时了然:“还是卓哥考虑周全,经验之谈,受教了。”
最后,一名差役搬出五个鸟笼,笼上刻有映射队伍的编号。每个笼内装有两只信鸽,一鸽脚系红绳,一鸽脚系黑绳。
先前携带钥匙的那位江湖人指着笼子说明:“每队一笼,由随行捕快保管。”
“系红绳的为‘报捷鸽’,任务完成后放出,会直接飞回县衙报捷,届时官府将派人核实。”
“系黑绳的为‘求援鸽’,若队伍不敌,可放出求援。”
“求援鸽将按既定路线飞往援军:第一队求援,鸽飞第二队;第三队求援,鸽飞第四队;第五队求援,鸽飞第一队。”
“第二、第四队求援,鸽飞县衙处。”
那人讲完,几位捕快点头领命。
四周却顿时议论纷纷,许多人都觉得此举多馀,自信能轻松剿灭目标。
第二、第四队中更是爆发出不满,尤其是几位入品武者,他们来此可不是为了在这荒凉之地空等的。
“剿完这三处,自有下一步安排!你们不想浪费工夫,县衙还舍不得益气丹呢!”
孟罡一声厉喝,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一切就绪,三支征伐队伍率先启程。
李应觉所在的第三队,随行的还有一名九品捕快与五名精干差役,共计三十六人,皆为精锐。
众人神色平静,对此次差事显得胸有成竹。
就在队伍开拔的同时,远处屋檐上,一只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花猫悄然起身。
它轻盈地跃过几重屋瓦,借力高低错落的建筑迅速接近地面,随即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一间破屋前。
片刻后,那扇泛黄的老旧木门缓缓打开。
一只布满深色斑点、干瘪如树皮的手伸了出来。
花猫乖巧地跃入掌心,轻叫一声。
那只手轻抚着猫背,一个沙哑的声音沉吟道:“嘻嘻……原来如此。没想到他们竟谨慎至此……得立刻将消息传给曹执事。”
……
时值十月,藤湖临近枯水期,水位下降,常年浸没的浅滩已露出水面,湖心岛的面积也随之扩大。
寥廓的湖面上,一叶带篷的扁舟正漂向岛屿僻静的一角。
岸上,两名男子早已等得心焦。
一人望见船影,立即厉声呼喊:“这里!快过来!”边喊边用力挥舞着手臂。
船夫在阵阵催促声中拼命划桨,小船吃重地破开浅水,好不容易才慢吞吞地抵近岸边。
“妈的,今天怎么这么慢!”一名男子不满地瞪向船夫。
船夫累瘫在船头,指着船舱喘息道:“东……东西多!”
“酒可算到了!大哥说了,咱俩能好好先喝上几口。”另一人面露迫不及待,一个箭步跃上船,弯腰就往船舱里探去。
刹那间,他的身子猛然定在半途,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舱内,五把长刀从上下左右各个方向锁出,将他的头颈死死封住。